宽广的殿前广场之上不下几百人之数,可此刻却极为安静,左右一列兵卒甲胄在身,刀戟在手,旌旗猎猎,众人皆能感受到皇家威严肃穆之气氛。
“参见陛下,微臣幸不辱命,带了清河王前来面圣。”
温修筠见到贺正,迫不及待地向前行礼。
贺正本是坐在龙椅之上,因他本就疾病缠身,此刻显得有些精神萎靡。见此立刻让一旁的内官将他搀扶了起来,正想开口唤温修筠起身。
眼风却扫到清河王的脸上突然裂开一个张狂肆虐的笑容。
众人皆还来不及反应,就见清河王突然拔出了腰间的大刀,一个斜劈就从温修筠的右肩划砍了下去。
“啊!”
温修筠猝不及防被袭,一声惨嚎立刻就在这肃穆的场景中响起,那声几乎变了调,尖锐刺耳。
闻者绝不会怀疑此刻温修筠的疼痛。
鲜血喷涌洒了清河王大半张脸,他那原本淡漠的脸在那些大臣们眼里一瞬间变得残暴血腥了起来,似妖似魔。
在场的文武百官们哪里能想得到清河王敢在太仪殿前杀人,血溅当场。
“祁云战,你……”
贺正睁大了眼睛,仿佛不可置信一般看着清河王。
身旁的那些老臣们,贪生怕死的赶紧躲到人群之后,悍不畏死的都护到了贺正身边,害怕本就身子不好的皇帝今日就死在这里,高呼着“护驾”“护驾”。
今日有不少武将在场,可入宫不得携带兵器,空手接不了白刃,他们自觉还担不起护卫皇帝的重任。
温修筠被清河王一刀毙命,此刻那尸体就俯卧在地上,流出的鲜血蜿蜒渗到了贺正脚边。
温老太爷一生只得温修筠这一个嫡子,此刻亲眼目睹亲子死在自己面前,心中的痛苦岂是常人可以感同身受。
他如今早就过了古稀,虽保养得宜,可到底年纪大了,一张脸苍老干枯如同腐朽的树皮,此刻则更是苍白了几分,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来。
他身子颤巍巍地蹲下去,如同被风凌乱吹拂的柳絮,立也立不住。
“儿呀!”
温老太爷连滚带爬,抱着温修筠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连清河王引起的骚乱也不关心了。
他此刻那里还有心思想着温氏以后的荣华富贵,传宗接代的儿子都没了,富不富贵的,温老太爷也不在乎了。
清河王所图甚大,今日他虽然杀了温修筠,不过念着安国公府是夫人的娘家,可未曾打算继续对温老太爷做些什么。
杀了温修筠,也不过是为了震慑一下朝廷里这帮大臣的。
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温家父子,之后便收回了视线,沾满鲜血的脸上竟然重新开始笑起来。
见他这副丧心病王的模样,不由地让一些大臣们背脊生寒。
谁曾想这清河王往日恭谨的模样竟都是假的。
“岳父大人想要推贺承乾上位,可祁某不才,虽出身皇族此生却未曾有幸在那高高的皇位之上坐一坐,今日做出此番举动,也是想完成祁某这一毕生心愿,还望各位大臣们支持。”
虽然贺家的江山来得不甚光彩,可这十多年过去,在场的这些老臣们眼瞧着,贺正可比祁云崇那个昏庸无能的皇帝好太多,所以也渐渐接受了江山易主的现实。
如今祁云战又想推翻贺氏的江山,那这些大臣们自然是不愿意的,纷纷控诉起祁云战的狼子野心来。
……
“当初陛下心软,留下你祁云战的一条性命,却不想你却狼子野心,恩将仇报,才养成了今日的一大祸患。”
“祁云战,当初祁氏祸乱天下,陛下登基之时,就该送你去见祁氏的列祖列宗。”
“似你这般阴险狡诈的小人,也配做一国之主吗!呸。”
在场有几位老臣当初也做过大夏臣子,当初有人提议杀了祁云战时,他们顾念旧主恩情还曾向贺正求过情,今日眼见这般情景,皆是悔不当初。
“嗤!”笑了一声。
清河王横刀立马站在当场,对这些迂腐老臣的叱责丝毫不放在心上。
“成王败寇,当初贺正灭我大夏江山,我祁云战俯首称臣是应当。而今日的局面,怪只怪他贺正心慈手软,这天下既然贺家的人坐得,我祁云战怎么就坐不得了。”
“你…….”
祁云战的一番话气得一位年事颇高的大臣吹胡子瞪眼的,看他抚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眼见着是被气得狠了。
“如今陛下是民心所向,就算你们将我们都杀了,你的算盘也不会成功的。”
祁云战以前做王爷时便喜武不喜文,对于这些老酸儒本也没有什么话好说,所以这些老臣们的叫嚣丝毫没被他放在心上。
民心所向?
笑话,不过是成王败寇,若是他够强,又岂容别人置喙。若是将刀架在这些人的脖子上,又有多少人有以身证道的勇气。
“行了,诸位大人们,既然你们如此忠心,待你们死后我会准备上好的棺木将你们厚葬的。”
清河王一语定论,他已经不打算再同这些人废话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登上那高堂,俯瞰这天下了。
今日他虽表面上只带着三千精锐入城,可等到他入宫之后,他的心腹便已经回到了城外军队扎营处,等到他的信号发出,大军就会将雍城围得水泄不通。
清河王从怀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信号箭,随着一声破空的箭啸声响起,属于他祁云战的时代才真正开始。
太仪殿前的沉重宫门缓缓打开,三千披甲军士手持着武器冲了进来,那沉重的肃杀之气就这样当头朝着百官们罩了下来。
不出一刻,三千军士就将太仪殿前后包围了起来。
“杀!!!”
随着清河王一声令下,身后的军士们便开始了杀戮。
整个禁卫军加起来或许可以抵挡今日清河王带来的三千精卫,可他们平日里需护卫整个皇宫的安全,都分布在皇宫各处。
现在事情发生得极为突然,远水解不了近渴,各处的禁卫军汇聚过来也需要时间。
所以在一开始,清河王的军队与禁卫军对垒时就几乎呈碾压的态势,很快在场的禁卫军渐渐处于劣势。
召见清河王本是件大事,此刻左光霁自然也在场。
只不过他这一生见过的大场面颇多,就算方才清河王亲手杀了温修筠,他面上的表情也没有一丝愕然畏惧。
眼见着此刻皇帝和许多大臣脸上都露出惊惧的神色,左光霁镇定自若的声音一开口,就让许多人心里镇定了几分。
“禁卫军分布在宫城各处,来援想也需要一些时间,陛下,不若我们先退到太仪殿中先避一避吧!”
经他这么一提醒,众人才反应过来,纷纷退到了太仪殿之中。
“左大人,依你看当下我们该怎么办呀!总不能就待在这里束手就擒吧。”门外不断传来刀兵相接和利刃划破血肉的声音,不少大臣们都心惊胆颤,却又不甘心当个待宰的羔羊。
平日里不觉得,此刻就看得出左光霁在众大臣之间的地位了。
若说当下他们最信任的人,那还是左丞相啊!毕竟是个年轻时就能在大夏朝堂之上翻云覆雨的人。
左光霁脸上虽也是焦急模样,可话里话外还真看不出来,“各位大人们莫急,事情总会有转机的。”
大臣们:都火烧眉毛了,他们怎么能不急啊!
……
近来雍城之内本就风声鹤唳,特别是今日,自从城门大开之后就有源源不断的军队进城,个个披甲执锐,杀气腾腾的。
见到这样的情况,城内的百姓哪里还敢出门,都老老实实地躲回自己家中,连好奇出去看看的心思的没有,就害怕一个不小心丢了小命。
甚至有些人家已经开始收拾起了细软,想着等这阵风头过去,就举家搬去别的地方。
当初想着,雍城可是乾国的都城,才在此安家的,却不想最安全的地方却是最危险的地方,他们可再不敢呆在这儿了。
今早左光霁出门之后,左脉之就吩咐了下人,将家中各处可以出入左府的门紧闭,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出,就连院子里的狗洞都被人堵了。
各个院子的人都守在自己的院子里,走动皆需要拿着主子的腰牌。
祁涟扶着自己的腰,“有必要这么小心么!你不是说不会有什么事发生吗?”
今日外面会发生些什么左脉之自然是知晓的,虽他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保不住有什么他没能预料到的事发生。
“事关府中之内众人的性命,我自然是要小心一些。何况你如今还怀着身孕,那便更是一点差错都不能出了。”左脉之动作轻缓地扶着祁涟走着。
左脉之眉眼清隽,此刻因心系宫中情况,又添几分深沉,那双眸子看着人时,格外有种专注清冷的味道。
祁涟如今早就不将他当作前世那孩童看待了,如今他是自己的丈夫,孩子未来的父亲,不自不觉之间祁涟早已习惯了这个人给她遮风挡雨的一切。
所以就算如今形势危急,她心里也没有丝毫的害怕,因为她相信左脉之会保护好她的。
祁涟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头,打趣般地说道,“眉头都皱在一起了。既然府中你都安排好了,那宫中公爹那处,也不会有什么事吧!”
提起左丞相,左脉之立马又想到昨夜父子二人的谈话。
他这短短的二十年,尊敬过也怨恨过的父亲,却终究还是无法割舍掉两人之间的父子亲情。
左脉之今日本是要随同左光霁一起入宫的,是左光霁拿出了自己身为亲父的威严,强将左脉之留在了府内。
“你祖母和祁涟都在府里,若是我父子二人都被困在皇宫之内,那么她们又该怎么办?所以,只有你留在府内,才能让为父毫无顾忌去完成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