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心中暗道,这里面要是没有丝毫牵连,那才叫有鬼了。
不然的话,那陈敏忠何至于一边安稳稳的看戏,一边劝自己赶紧离开。
说不定帮着放火的,就有那些汇集在济宁城的豪商们。
裴元觉得此事可能没什么好处可沾,索性没有深谈。
这帮豪商可没那么好惹,裴元记得当初他们为了避免被“金刀案”牵连,还散尽家财合伙做掉了锦衣卫指挥使卢忠。
当时的牵头做此事的,就是裴家老祖裴有财。
可惜,裴元的爷爷和裴元的老子都不是擅长经营的人,当年如陈敏忠这样一起经商的许多家族都重新爬起来了,裴家直到裴元抱上韩千户的大腿,才算恢复了元气。
若是囤积居奇的事情牵扯到这些豪商,那这水就深着呢。
裴元又和田赋聊了一阵,等他谈兴尽了,出得门来,当下也不顾时间,直接向云不闲问道,“你可知道霍韬住在哪儿?”
司空碎和陈头铁见裴元还没有回去的意思,都面面相觑,好半晌才耐着性子劝说道,“千户,现在已经不早了,要不先回去,等明天再来?”
这会儿约莫已经快到晚上十点的样子了,街上早就没什么行人了。
裴元心情正佳,当即不以为意道,“寻访贤才,哪能拘泥早晚?”
众人听的这般,谁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那云不闲果然打听过霍韬的住处,当即在前引路,带人去寻霍韬。
这会儿已经夜深,很多街巷都静悄悄的。
未受什么污染的天空,照出的月色明亮,裴元伸手,甚至能看到指纹。
顺天府夜间有值守的更夫,五城兵马司也有时不时巡城的士兵,裴元他们都怕麻烦,刻意回避在街巷内穿行。
等到了霍韬租住的地方,云不闲上去拍门。
霍家的仆役刚睡下不久,听到外面有动静,先跑去通报了霍韬,才敢来门前询问来人的身份。
云不闲当即答道,“是锦衣卫裴千户,有些事情要见你家主人。”
霍家的人也知道自家得罪了当朝大学士,听外面语气和气,这才道,“只因天色已晚,还请贵客稍待,这便去通知我家主人。”
霍韬这时已经来到院前。
他今晚睡得早,听说裴元来见他,心中纳罕不已,便赶紧穿衣主动出来相迎。
等霍韬打开院门迎了出来,裴元笑道,“原来你也没睡,正好,我也心中有话睡不着,不如一起聊聊?”
霍韬闻言屏住了呼吸,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也罢,既然千户有谈兴,自当奉上香茶。”
说着便把裴元往堂上引,裴元见堂中还未掌灯,也懒得过去。
他一路走来,身上正暖和,便扯着霍韬相与步于中庭。
不等霍韬询问,裴元便主动挑起了话头,“田赋说……”
又道,“田赋还说……”
霍韬耐着性子听完,不由冷笑道,“真是一个鼓唇弄舌,大言不惭之辈。我本来听说过他的名声,没想到其人不过如此。”
裴元见霍韬这般说,不由精神一振。
“哦?不知霍生为何这般讲?”
霍韬脸上露出不值一驳的神色,轻蔑的说道,“这田赋的说辞,虽然听着组织周密,逻辑严谨,但是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那就是他的谋划,是用一系列的假设,叠在另一系列的假设上的,其中的变数太多,根本无法达成决定性的成果。”
霍韬说着,目光瞥到中庭的地上。
北方的春迟,树上的枝丫还未长出叶子。
在月光温柔的照射下,干树枝的影子投在地上,仿佛纵横交错的道路。
霍韬指着地上的那些树影,对裴元说道,“田赋的那些说辞,这就像一条岔路众多的路,看上去每一道岔路都能走通,但是最终的结果却是不可控的。”
“他想达成自己的目的,必须反复地修正,反复的筹划,最终却可能劳而无功。”
裴元想着,想起刚才田赋那能够按照自己的态度随机应变,转眼就能拿出谋划的事情。
裴元当时震惊于田赋对整个局势的掌控力,但是没想到,霍韬竟然有这样一番说辞。
两相印证之下,好像霍卧龙说的也很有道理啊!
霍韬继续道,“所以说,一个成功的计划,必须是建立在一个个确定性的结果上,而不是建立在一个个假设上的。”
“比如说,我之所以执着于抢先发难,让朝野推动梁次摅案。那是因为只要梁次摅伏法,那么朝廷绝对不会再用梁储,满朝文武也不想看到丧子的梁储,有一天会展开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