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叹道:“老夫不善妇人之疾,那女子本就体弱,用药时恰好遇到月信引发血崩,第二日便没了。听说此药服过后虽然会腹痛但并不严重,极少有此种血崩的情况,想必姑娘与那女子一样才会如此。老夫已为姑娘诊治,虽说失血过多,但应不至于伤到性命,将军暂且放心。我认识一位精通妇人之疾的大夫,立刻便派人请来看有无补救之法。老夫先给姑娘开药,顾了性命再说。”
贺之木然地看着军医,忽又回过神,样子看上去虚弱不堪,仿佛流这么多血的人是他,他无力地回道:“好,我那还有几棵上好的人参,一会儿让成骅给你送去。”
军医赶忙退了出去。贺之将成骅喊进营帐,吩咐完几件事后,又对进来的香桔道:“我已让人烧好热水,你给姑娘擦擦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裳,她也能舒服些。一会儿去我帐中,这里不要打扫,今晚我会给你安排别的住处。”说着,将叶蓁抱起放到了香桔睡的小榻上。
香桔立刻领命。不一会儿几个守卫拎着几桶热水进来,待他们和贺之退出后,她手脚麻利地为叶蓁擦净血迹,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香桔拎着一桶桶的血水出营帐,在战场厮杀多年,看过无数鲜血和尸体的贺之却一眼都不敢看,背对着帐门始终未转身。又过了一会儿,香桔走到他身边,轻声道:“还需将军帮忙。”
贺之一言不发地转过身,与香桔一起进了营帐。
叶蓁依旧昏迷着,半靠在小塌上仿佛被抽掉了骨头一般软塌塌的,贺之突然不敢动她,只是在一旁盯着,挪不开脚步。香桔唯恐叶蓁再受凉,忙提醒道:“将军,请将姑娘扶起,外面冷,奴婢要为她披件衣裳,以免受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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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止住了吗?”贺之这才回过神,抱起叶蓁,觉得她仿佛流尽了身体里的血,轻得如羽毛一般。
“姑娘的药管用,已止住,将军放心。”说着,香桔很快用斗篷将叶蓁包了个严严实实,又拿了几件觉得她晚上有可能会用的东西和一床没有染血的被子,一路小跑着跟着贺之去了他的营帐。
贺之轻轻将叶蓁放到榻上,喂她喝了参汤,见她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忍不住又派人去请军医。军医很快赶到,再次为叶蓁诊脉,道:“姑娘的药果真是神药,血已止住,但毕竟损耗过大,需得养一养才能醒,将军莫要着急。”
贺之将帐中的人都赶了出去,拉着军医问:“军医,你说实话,叶蓁是不是以后真的不能生育了?”
军医叹道:“就如今情况来看,能保住命已经是造化。”
贺之闭上眼睛,颓然跌回到榻上。
军医盯着贺之有些为难:“老夫不清楚姑娘自备的药药效能达到何种程度,姑娘正值月信之日,今夜唯恐还会出现流血情况,还请将军派女眷盯着。汤药还需半个时辰,老夫会亲自送来,再次为姑娘诊脉,请将军宽心。”
贺之点点头,无力地摆了摆手,待守卫进来,他道:“成骅一回,无论何时,让他立刻来见我!还有,让香桔进来。”
隔着屏风,贺之看一眼走近的香桔,发现她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手还在轻微发抖,想必是哭过之后又后怕了。想起她那会儿做事利落的样子,他的语气放柔了许多:“你且回去休息,一个时辰后再来,今晚要劳烦你盯着。今日你做得很好,待姑娘好些了,我会重重赏你,去吧!”
香桔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贺之,忙又低下头去,回了声“谢将军”便退了出去。
猎猎的风声一时紧过一时,叶蓁仍旧昏睡着,贺之摸摸她的手,见仍有些凉便将锦被又掖紧了些,坐在榻边看着她那巴掌大的小脸,妄想着能瞧出一丝血色来,可是没有。
贺之回想着叶蓁之前的样子,几年前的她脸是饱满的,圆圆的,虽然总是冷眼瞧人,但稚气满满,一瞧就是个孩子模样。如今,她快及笄,原先的圆脸慢慢变成了鹅蛋脸,那双圆眼睛也有了魅人的弧度,不肖用石黛仅是那密密的睫毛便能勾勒出好看的形态,尤其是睡着的时候,又更好看了些。还有她那挺翘的鼻子和嫣红的小嘴,尽管这会儿失了血色,也一样动人。贺之知道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还贪恋着她的美色,可是他忍不住,眼睛一刻都舍不得离开。
也不知瞧了多久,忽然,一声轻微的咳嗽声传了过来,贺之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仔细去瞧,才发现叶蓁虽然脸未动,但那细长的脖子有了吞咽的痕迹。他赶忙站了起来,轻轻地唤她的名字:“叶蓁!”
叶蓁颇为艰难地睁开眼睛,油灯的光将她移向贺之的眸子映得亮亮的,总算让她有了一点活气。
“疼。”
贺之一听,刚要冲出去喊军医,身子只起来一半,一只满是凉意的手握住了他的。他愣了一下,缓缓转身,却见叶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又吐出了两个字:“别走。”
贺之立刻又坐了回去,将她那不听话的碎发拨到耳后,哄着她:“不走,我去叫军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