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陛下的话语,上官仪消化着这些,只是走了几步路,陛下说了这么多,说得也很快。
人到底是到了什么境界,才能在短时间,就将国策阐述得这般清晰?
李承乾道:“暂且就这些,你去安排吧。”
上官仪道:“臣……”
“怎么?你担心有人反对?”
上官仪僵硬点头。
李承乾道:“所以呀,这大唐只有一个郑公,若郑公还在世他一定会赞同朕的想法,并且全力推行,因郑公与朕是一样的,朕从来没有想过让所有人满意。”
上官仪神色凛然,道:“臣明白了。”
哪怕再完美的政令都有反对的人,再高明的决策也会有人站出来反驳。
皇帝从一开始就不会顾及所有人的利益。
在时代变迁的大势下,有些人的利益就是会被再分配的。
身为臣子自然是希望在自己为大唐效力的时期,大唐国力强盛。
因此身在其位,颇有感触,上官仪会坚定地站在陛下的立场,尽心尽力辅佐太子,别无二心。
人总是要割舍的,就像李义府杀人,总要杀光那些既得利益者才能让利益重新分配。
寒冬休沐的这几天,上官仪回到家中,常常书写奏章彻夜不眠,陛下的话语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记忆中,当所有的田地都归大唐所有,那么所有人都不得擅自占有田地,没有私田也就没有田赋。
跳出固有的框架之后,思路就会开明很多,没有了私田,所有人与土地关系就变了,而土地关系转而成了生产出来的粮食交易过程中的市税关系。
田地不重要,人最重要,有了人耕种才会有粮食,一言以贯之,数以千万计的人,才是社稷根本。
简而言之,这就是均税而不均田!
历代王朝,为了遏制土地兼并,却都在均田。
写罢奏章,上官仪从书写时的澎湃情绪,到书写完之后,反倒冷静下来,若真要这么变革会很危险,会有人造反的。
乾庆二十六年,李承乾再一次见到了松赞干布的来信,时隔多年吐蕃划分道县之后的第一次来信。
李世民坐在一旁道:“你给了上官仪一个大造化。”
李承乾看着松赞干布的来信颔首。
“你想让上官仪执掌大权?给将来的太子辅政?”
“父皇说笑了,上官仪虽勤恳,但不够灵醒,也不够强大,他会为了李唐拿出所有,可他不见得会是裴炎,裴行俭他们的对手。”
李世民了然道:“你果然要重用裴行俭。”
从乾庆二十四年皇帝出游开始,到乾庆二十六年,皇帝依旧没有理会朝政。
有人问起皇帝去了哪里,有人说皇帝去了终南山,还有人说皇帝去了河西走廊。
太子监理国事的第二年,就下了一道足以震动天下的政令。
上一次改田地归属的政令,是在当今陛下还是太子时。
当时为了发展关中,的确有改变过一次土地关系。
如今又来了一次,从旨意上来看应该是最后一次了,而且先在河北与辽东施行。
乾庆二十六年的秋天,李承乾正在骊山脚下与父皇一起游猎。
父子几人都没有去山下骑射,而是坐在树荫下看着一群孩子们排队比赛射术。
李世民道:“朕听闻太子妃近日就要临盆了。”
李承乾颔首,目光看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这个男孩是李唐宗室子弟,虽是一支不起眼的旁支,但他叫李林甫。
“你打算什么时候退位给朕的孙子。”
太上皇有意没意的一句话,吓得一旁的李恪一个哆嗦,就连灌下一口茶水的李泰也差点没喷出来。
“父皇多活两年吧。”
李承乾也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这父子间谈及退位与让位的事,竟如此风轻云淡,令旁听者害怕。
李世民一手撑着下巴,宽大的袖子无处安放就这么随意滑到了手腕处,缓缓道:“那朕就再多活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