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堂的窗户被风吹开,窗外月影斑驳,只听到池塘里的芦苇被风吹动得直响,发出“絮絮”的声音。

江楚儿一咬牙,她扶着柱子奋力从地上爬起来,眼前身边无一人可靠,翠缕也不在,她心里提着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趁着文武不备,从这内堂里跑了出去,推开门,让门外的凉风一吹,江楚儿只觉身体里的燥热要退了一层。

若是让凉水一激,这药性也该去了三分。

江楚儿打定主意,绕过长廊,踉踉跄跄走到池塘边,只听到后面文武在喊着自己的名字,眼见这满池子的枯败荷叶莲蓬和芦苇,看不出来水深水浅。

“梁千翊,这次这药,真不是我下的。”江楚儿回头看向屋内的方向,只见文武慌张地冲了过来,她轻轻一跃,便从那池塘边沿掉了下去。

江楚儿掉进水里的那一瞬间,她才想起来,自己不熟水性,等她发现这水踩不到底,一切已经来不及了,这池塘里的水,在这初冬的天气里,似冰雪一般的寒冷,水不断涌了过来,江楚儿只觉自己体内的燥热似乎在一点点消逝,不过随之而来,是刺骨的冰冷还有窒息感。

水漫过了自己的脖子,然后是嘴、鼻子、耳朵,料想不到这池塘的水,怎么如此之深,等水彻底漫过了自己的头顶,江楚儿的意识慢慢涣散了,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个梦,梦里很冷,她在无边无际的水底里漂浮着,周围什么人也没有,没有父亲母亲,也没有翠缕,自己愈沉愈深,水下的暗无天日的黑暗快要把她吞噬掉,江楚儿心里好怕,却叫不出声来。

江楚儿昏睡了过去,等到她重新醒了过来,已经是几日之后的一个清晨。

她从噩梦中苏醒过来,那见不到底的深水里,黑暗像一头巨兽,张开了巨口,一点点把她拉扯进去,撕咬成碎片,在意识快要彻底消失的时候,冥冥中有一个身影,从天而降,那个身影越游越近,带着朦胧的一线光明,向自己伸出了手,江楚儿在梦里拼命向那双手游过去,使劲划水,却怎么也游不动,那双手明明就在眼前,却还是遥不可及,江楚儿在梦里惊出了一身冷汗。

等她睁开眼睛,自己却是躺在暖和的被褥里,头顶是洁白的纱帐,雕着虫鱼花草的床梁,鼻尖隐约闻到一股清新的花香和药香。

江楚儿记得自己和梁千翊一起中了一种叫做燃情烧的毒药,自己为了解毒,只身跳进了梁千翊房外的池塘里,溺水之后便失去了知觉,此时若是得救了,为何却不在自己的房里,她刚想要呼喊,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涩嘶哑,发出的声音极小,她想要喝水,却也不知道翠缕身在何处。

只身一人,江楚儿不敢轻举妄动,这房内比自己先前住的那间下人房要华丽的多,身上盖的是蚕丝被,房间里摆放了不少古玩器具,江楚儿心里正生疑,忽然听到外面好似有人的脚步声。

不知道来者何人,有何用意,为求自保,江楚儿忙闭上眼睛,假装昏睡。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来人坐到了自己床头的柳木凳上,熟悉的味道又袭来,那是梁千翊身上的香味,江楚儿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突跳了起来,她想起在梁千翊的房间里,他误以为是自己下的药,眼神里面的失望,他报复一般地把自己抱上了床,狠话说了一堆,自己一哭,他最终还是停了手。

可后来自己还是用玉枕砸了他的头,江楚儿只觉鼻子酸涩起来,她忍住心里的波澜,闭着眼睛不发一言,朦朦胧胧中,只感觉到一双手伸了过来,把她的被角掖了一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