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钗停止咀嚼,似有话要说,却未开口。
贺氏的话像锥子一样,一锥一锥地挖凿凤钗冰冻的心。她扔下碗和勺子,握住凤钗的手,又说:“娘知道你不信我,娘窝窝囊囊一辈子,才把你害成今天这副模样。我看你这样,我心里难受,再不硬气一回,总不能看你郁郁而终。”
凤钗终于扭过头看着贺氏,眼里第一次有了一丝生气。
贺氏抓紧凤钗的手,像要从凤钗身上汲取勇气,又像鼓舞自己,说:“报仇雪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凤钗却把手抽出来,开口说道:“娘说得对,与其自怨自艾,不如背水一战。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但报仇雪耻,交给我就行了,我不能害死奶奶,还拖累你。”
贺氏道:“傻孩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难道叫我去做个孤魂野鬼不成。”
凤钗正要说话,忽听紫鸢咳嗽一声,有人来了,于是不再与贺氏争辩,改口说:“此事知易行难,既然要主动出击,就需定个谋略。只是你我二人,势单力薄,恐难成大事。待我想想,改日再议。”
贺氏会意,即收拾碗筷,退了出去。
谁知没过两天,就会就来了。
这一日,凤钗收到一张纸条,纸条上只有“五、月、口”三个字,凤钗却一眼就看出其中暗藏玄机。
字是宝书的笔迹。
而带回这张字条的人,却是言有信。有信说,今日先生布置作业,要求学童回家抄写这三个字各一百遍,而且交代需让长辈检阅。因有信已有妻室,夫子便让他由妻子陪同练字。凤钗觉得事不寻常,只是她连日佯装痴傻,不便发问,遂示意贺氏问夫子的名字。有信说,先生叫袁冬青。
凤钗猛想起,袁冬青正是袁大同的孙子,袁小婉的哥哥。凤钗心中顿时豁然开朗,不由一喜。
这说明,府外有人在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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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字条正是出自宝书之手。
自从刘老夫人葬礼过后,倪府就成了一座空宅。衙役、小偷、乞丐都去府里搬东西,没几天就把值钱的东西搬尽。宝书浪迹街头,日夜买醉,后来脑子跟着脚走,恍惚中来到倪府,才将那些人赶走,在倪府暂住了下来。
他一人住一座大院子,所见皆是旧物,而故人却已不在,难免伤怀,常长吁短叹。想起自己家,母亲被父亲休妻不知去向,父亲被谋害,家道中落,自己流落污泥浊水之中,此间心境都不及今时今日之伤感痛恨。而寇仇就在眼前,凤钗和姨母仍处漩涡之中,他却无胆解救,每日只能借酒消愁,自轻自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