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钗担心茶里有毒,不接,只道:“既然你知道我爹诗才绝伦,何不趁我爹在世时请教一二,却做出戕害其命,霸占其女的禽兽之事!”
言禧惊愕道:“小凤何出此言?你可知道,倪坚、申冷与我,三人实为结拜兄弟,因我年纪大,忝为兄长,寒冰小我八岁,称为二弟,你爹小我十岁,我称他为三弟。我们三人情同手足,我怎会对金兰兄弟做出如此有背人伦之事?!令尊醉酒猝死,尽人皆知,你怎可将令尊之死归咎到鄙人头上?”
凤钗走开一步,道:“只怕在你眼里,天理人伦不过草芥。”
言禧道:“想不到你对我误会如此之深。不过话说回来,当夜我邀请令尊来舍相谈公事,偶然提起你,令尊对小凤的聪颖慈慧赞不绝口,不觉酒兴大发,多喝了两杯。鄙人在旁,未及时规劝,令尊归家时,鄙人大意,未曾派人护送,致使令尊半途磕倒于乱石沟里,溘然长逝。老夫每念及此,无不锥心刺骨,恨不能与他共赴黄泉。”
言禧说着,竟滚下泪来。
凤钗没想到言禧如此厚颜无耻,竟能假惺惺地说出这般义气凛然的话来,恶心地只想往他脸上吐一大口浓痰,好不容易忍住了,道:“是不是你杀的,你心里清楚,我不和你争辩。我只想说,你想打我的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但你好歹是个男子,胆量却比芝麻还小,叫人怎么看得起你!”
言禧笑道:“鄙人虽不才,要论胆子大,霖县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小凤说我胆量比芝麻还小,不知从何说起?”
凤钗道:“只手遮天,藐视王法算不上胆大。真正胆大之人,在于敢作敢当,言行无愧于天,无愧于心。敢问言大人,是否敢承认谋杀我爹和冷叔,做个正直勇敢的好汉呢?”
言禧喝下手中的茶水,往藤椅里一躺,云淡风轻地往茶杯里倒新茶,道:“慎行做事做人,一向顶天立地,无愧于心。小凤要我承认未做之事,让我做背叛兄弟,忘恩负义之人,慎行实难从命啊。倒不是言某爱这些虚名,只是怕外人不明就里,说小凤嫁入言府,给杀父仇人做儿媳,是贪图富贵,攀龙附凤。慎行于心不忍哪。”
凤钗听到这儿,饶她不易生气,也克制不住,大步流星冲到桌边,端起茶水往杯中吐口浓痰,朝言禧脸上奋力一倒,转头就走。当即重回旧路,转到阳台北侧,寻台阶下揽月楼。
正准备跨上阶梯,房门突然打开,言禧正用热毛巾擦脸,擦完后,把毛巾凑到鼻子底下,使劲嗅两口,道:“难怪那些酸腐秀才称美人津涎为玉液琼浆,今日一闻,果然馨香醉人。若有幸得尝一口,此生足矣。”
凤钗打个激灵,夺路就逃。
言禧倚在门边,道:“你这一去,可别后悔。”
凤钗猛想起申宝书还在他手里,只得停住脚步,收拾心情,道:“宝书在哪?你老老实实把他放了!”
言禧优哉游哉,走进了房间。
凤钗退回到门口,道:“言贼,我叫你放人,你听到没有!”
“我听到了。”言禧坐在屋子中间的躺椅上,翘着二郎腿道:“但我要什么,你也清楚。进不进这屋,你想清楚再定。一旦下了决心,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凤钗站在揽月楼门口,看一眼左手边向下的螺旋楼梯,又看一眼右手边向上的揽月楼台阶,犹豫不决。她又看一眼远处,不知宝书藏在哪个角落,不知贺氏有没有跟有信搭上话。她又看一眼台阶上闪着红光的房间和色迷心窍的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