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沈华英的心里反而有一种释然感,罩在眼前的迷雾散开,现出的天空不管是晴空万里还是阴云密布,都是真实的,而不可扭转的事实不管好坏总会叫人学会更快的接受。
沈华英决定逃出宫,这念头不是第一次在沈华英心里浮现,之前是有心没胆,现在看来,她沈家早就成了皇帝欲除之而后快眼中钉,再造次点也没什么差别。
沈华英是在午夜的时候顺着柱子爬上房梁,然后掀开了五片琉璃瓦爬出凤仪殿的。
凭着从宫女那里打探来的方位,沈华英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的在屋顶上爬行,她现在做的事但凡出一点差错就可能会被当成刺客乱箭射死。
说不怕是假的,说很怕也不精确,对于沈华英这种从小在军营长大,亲身经历过尸山血海的人来说,当下定决心要做成一件事时,便会有一股子不管不顾的劲儿。
所以此刻沈华英的心里其实什么情绪都没有,是空的,也是满的,她只是死死的盯着前方可见的方寸天地,以确保自己的行动不会发出半点声响。
沈华英的目的地的是章华殿,她了解到章华殿里放着通行令牌,有了那令牌,即使是宵禁的时间,宫门和城门也都会放行。
二更漏完,已至三更,这个时候皇帝居然还在处理公务,章华殿里外站着不少等候使唤的侍人。沈华英蹲在章华殿偏殿的房顶上,目光穿过房门的缝隙观察着殿内的动静。
悬在大殿上的六边雕花灯笼,吐出柔和的琥珀色光辉,顷洒在青砖地面上和银色月光相交融,正如某个绚烂的黄昏,倒映着斑斓彩霞的千顷碧波。
金漆盘龙宝座上的皇帝身子斜歪,头发先在头顶绾了个髻,由镂空白玉簪和白玉环别着,而后一泻而下,散开如半张扇面,贴着云纹广袖一道垂在宝座边沿,显得有些疲倦。因这份疲倦,帝王威严减去了不少。彼时,他的节骨明晰的手指不断的翻动着桌上的一沓奏折,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沈华英猜出那些大概都是关于边境战事的折子。
她蹲在屋顶,耐心的等待着,宫墙边树木的叶子在夜风里发出沙沙的声响,和远处夜巡卫士的脚步声相交响。
一直等到三更将近,皇帝终于起身开始更衣,在内殿的灯都熄灭后,沈华英又耐着性子等了半个钟头。
而后她才沿着屋脊从侧殿爬到主殿。掀开房顶瓦片,攀着柱子滑进殿内。
沈华英站在大殿的一角,一片漆黑里,床榻只露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就在他的正前方,床幔里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她静静的凝视了那团不成形的黑影许久,才提步往桌案边走去,离桌案五步的地方挂着一卷帷幕,她走到这儿猛地停住了,因为她觉察到穿榻上的人的呼吸异常的急促起来。
接着床榻上的皇帝猛然在黑暗里坐起了身。
几乎是在皇帝掀开床幔的那一瞬,沈华英堪堪躲进了桌案后。
“乔保颐!”
皇帝的额头还有从噩梦中惊醒的冷汗,声音却是与之不符的冷漠孤傲。声音之后,殿门洞开,乔保颐带着两名侍人迅速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