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摆手屏退左右,近身坐在床沿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就在皇帝伸出手的那一瞬,沈华英带动起全身仅剩的最后一点力气,几乎是在一瞬间从床上弹起,扯过床边的帘子往那人脖子上一缠,将人拽上床,猛一翻身,胳膊肘子狠狠的撞在他的脸上。
什么地方似乎流了血,沈华英看不清也完全没有去思考的意志,
血色从沈华英脸上一点点褪去,死灰色的惨白慢慢爬上她的脸颊,很快的,汗水拖延着湿漉漉的尾巴,沿着她几无血色肌肤逶迤而下。
她的身子和意志都濒临崩溃,但还是有一丝不可倒下的执念和离开宫殿的念头。沈华英咬着牙坚持往外走,脑袋眩晕的厉害,双脚的迈动不再是出于大脑的操控,而完全是一种机械的动作,每一步都如走云端,飘飘然,极不真实。
而这个时候,大批宫人涌了进来。
猛然被他们拦下,那机械重复的动作受到干涉,断了,就再也连贯不起来。
沈华英一跟头栽向铺着青砖的地面,撞击时的动静很大,仿佛骨头都发出了强烈的悲鸣。
就这样,沈华英被软禁在了深宫,凤仪殿周围里里外外全是顶盔贯甲的侍人,戒备十分森严,不过皇帝却也没有苛待她,一日三餐派人专人送来,那些食物还是从皇宫的御膳房拿来的,山珍海味,珍馐美酒,应有尽有,只是她的衣食住行全在这一方天地里,一举一动都有十数双眼睛盯着,不得自由。
事已至此,沈华英还是没能从震惊中回转过神来,绞尽脑汁,她还是想不通皇帝为何如此煞费苦心的将她诏进皇宫。而且她也听说了,大典当晚,他那一胳膊肘子下去,皇帝鼻血流了满衣襟,这会儿鼻梁上还裹着纱布。
帝王威重,不容一物忤其贵,逆其尊,伤害龙体这样的大罪,足够将沈华英一寸一寸碾成灰,而就是这样皇帝却也还好吃好喝的供着她。
这位皇帝当真能忍。
什么事情值得天下之主如此忍气吞声?
静下来琢磨时,沈华英只觉得心惊胆战。
这一天,沈华英还没能想通这事,飞弋关的消息传进了宫闱,紧接而来的是沈家军大败,死伤惨重的噩耗。一道惊雷在沈华英头顶炸响,轰,如果有一天,天真的塌了,那么天坍塌的回响也不会比这一变故在她心头引起的回响大。
也是在这一刻,一个可怕的念头猛然在沈华英脑中闪现出来。
她想起年前与她叔叔交好的一位京官曾经旁敲侧击的提醒过他们,他家久驻北境,手握重兵,在北方的影响力甚至已经超过朝廷,这是很危险的。
顺着这样的思路理下去,原本理不清的一团乱麻似乎就豁然开朗了,试想想皇帝大张旗鼓迎时家女为后,最后入主凤仪殿的却是她这个沈姓人,幽州刺史时雄为作何感想,他当然不敢怨恨君王,所以他怨恨的对象一定会是横插一脚的沈家。
北境沈家,幽州时家同为北方数一数二的军事大族,各自掌控着逾十万的精强兵精将,朝廷若是有心打压镇北台,就可趁着两家起了争斗之际出手,那就必然能一击中的。
沈华英的心下沉得厉害,在皇宫的这些日子她一直过得心惊胆战,犹如在百丈悬崖上方的那一线铁索上行走,害怕下一刻就会落下去,摔得个粉身碎骨,死无全尸,而现在深渊里终于伸上来一只手将她拽了下去。
第3章
起初的震惊过后,沈华英冷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