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春和景明 爻一一 1550 字 2024-03-16

“你想的太多了。我要房子是因为父母要来,我说了……如果当初是我出的钱买房,就不会再要,是因为父母出资。你知道他们攒钱,……那一代人,不容易,又是在农村,弄几万块十多万是很不容易的,我不好意思和他们争……等我赚到一笔钱,会给金禾再买一套。”陆海正为了父母解释,妍妍立马打断了他。

“那你好意思跟我争?和我争房子,你这种举动就是要将我和孩子赶出家门,流落到大街上。这是一个性质,最重要的,你违反了协议。现在你都要赶出我们母女了,还谈什么以后再买。”她摸了摸手机,还是有些更重要的问题要问。

“好,那我问你。”她缓和了下,喝了一口黑咖啡,这时咖啡有点凉了,从喉咙滑下去的时候有点翻炒糊了的黑色锅巴的味道。

“你是不是在婚内,爱上另一个人的?我们之间,是你错了。”

“是。”

“那你们有孩子了,对吗?这一切的一切,我都不知道。——你还怪我的修养,我的节操?”

“不,我没有否认你的修养。”

“我的修养已经让我学会了接受你们!接受这一切!可在离婚的时候,你也没有说明是这个原因,我稀里糊涂的离婚,对吗?”她多了一句,“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别激动,我是因为怕伤害你。”

“怕伤害我,那你为什么要做?好!以此类推,我们根本就不是夫妻感情不和,而是因为其他原因不得不离婚的,我不知道真相,我应该是法律的保护者。……或者这条法律应该查查婚姻法里的具体细则,因为一方的原因导致离婚的,并不是夫妻双方协议好的,这种背后有隐情的,该如何判定是谁的过失!”她在这方面很固执,说起来一定要维护自己的权益,当她认真起来,陆海有些想到外面去抽支烟了。

“你想怎么样?抓着别人的过错不放,陈谷子烂麻子的事情总能翻出来……只要你对的,你从不给别人面子。”他摸出裤兜里的香烟和火机,又把烟盒放在桌子上摩擦了一下,端起杯子,喝下一口焦糖玛奇朵咖啡,上面的花格子打乱了,微微苦带点甜的味道在他的味蕾上分布,他想通了,妍妍这种女人不通情理,实在不行就走法律程序,真麻烦。因为房子和前妻闹僵——他沉默理性的思考了几秒,也只能如此!

只能如此!!法律程序!这是什么陆海!

“我想怎么样……我想继续在我的家住着,过我的生活。这就是我的想法。”妍妍把那几张单子没有装回自己的帆布袋,那不属于自己,让属于陆海的继续属于他,留给他吧。

“我不可能为了你的父母考虑,懂吗?……因为你的父母也没有为了考虑……他们顾不上我,我也顾不上他们。这不是农业社会,婆婆公公还能拿你有办法,不会让你随便离婚,我能不接受这结局,即使你不爱我,也逃离不了婚姻的责任。他们没有教养好你,就应该在经济上付出代价。”妍妍忽然有点想笑了,她诡异的说,“我不会,为了我生的之外的任何东西妥协,因为这一次妥协够了。”

“你别说这么过分!”陆海看着妍妍的眼睛逼近自己的眼睛,那冷漠和绝情煞到他对她以往的认识。

“我说的过分,你做的更过分!你们全家都过分!这房子是给金禾的,应该给金禾。她没有爸爸从小在身边,就更应该住在自己的房子里,不在不属于她的那些破地方流浪。你有出息再买给你的父母和你的孩子,这一套,我绝不让步。”妍妍伸手到包里取出手机关了录音,她起身准备离席。这场谈判也好,沟通也好,至始至终都不会有好的结果,根本就没为金禾的生活着想的陆海,能退让到哪里呢。再这样谈下去,咖啡店邻座的人总能听见几句。

“这么多年,我的工资从来都没管过,家里全听你的,我相信你……这次的事——是爸妈的房子,我就还了点贷款,但是他们出的大头。你这么做,不是也让我为难?他们,他们对我离婚也不满意,可现在我们都要往下生活。”陆海挺直了身板,他好像被什么东西钉住了。

“不满意?不满意是他们的事!金禾得有个地方生活和学习啊,难道你们住的安稳,让我和孩子四下流离吗?这是什么逻辑,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妍妍站起来,把杯里的咖啡一口喝完。“实在不行,法院见。你诉讼我?”

陆海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他可遇到难题了。这事如果离婚前商量,父母先住过来能好些,两口子搬出去住,离婚的时候也不会出现儿媳妇又住回婆婆家的道理,可他想了想自己的这种念头也有些龌龊。毕竟还有个金禾纽带,他们已经不单单是情侣,过去的夫妻,主要是亲戚关系,和妍妍金禾在一起的岁月里,土豆炖肉和自制披萨也吃了很多很多,那些时光怎么不是人生里美丽的呢,这些美丽幻化为粗暴和拒绝,自己再暴跳如雷也不能掀起狂风骤雨淋湿眼前这个瘦弱的、弱不禁风的女人。

“我知道这为难你了,但是我也没办法。”陆海看起来有些难处。

他见过了妍妍八年时间里的脆弱、爱吵、爱闹、暴躁、偶尔女人的小嫉妒——妍妍也见过他的难处,现在他处于甜蜜和苦的折叠的部分,但总体上快乐大于一切。焦糖玛奇朵苦涩无比,他连最后一小口都喝不完,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和车钥匙,也准备离开。车钥匙上,有他们过去传递来去,寻找来去的踪影,“不要再说什么……这么多年,说的、吵的太多了,现在即使不说,也都互相明白。”

妍妍看了一眼车钥匙,大大小小的钥匙拴在一起,上面还有一个蓝色的小装饰,佩戴时间太久,弄得很脏。陆海如今要把房子收回去,说是父母住,这相当于金禾要被迫离开她从小就磨磨蹭蹭用的卫生间了,她在那里出生,又再那里学会自己用上卫生间——卫生间里有一只小坐便器,后来被扔掉了,但是给金禾婴儿时洗澡的浴盆还在,当时觉得盆子旧了又不愿意扔掉,就用来装水,清洗拖把,拖地,那些床板还有灯光,厨房的橱柜,沙发座椅,包括楼下的那棵玉兰树,玉兰花开到九月的玉兰树,紫色粉色的玉兰花瓣,也要被一起改变,还说什么彩虹时钟啊。

“要不,交给律师吧!”陆海露出人本来的面目,他放弃了好好沟通,好好沟通解决不了。在关键的时候谁都不让步,哪怕沾亲带故。妍妍看见对方丑陋的脸,如同一把刀戳进胸口,那一瞬间她保持了礼貌的沉默和逃走,她放开步伐走出去,“你也有女儿,陆海,你也有女儿,我也是我父母养大的……你这种逼人太甚的行为,太可耻。”她从咖啡店走到街面上,离开眼前这个可恶的男人,房子这件事超出了陆海在妍妍世界最边缘的限度,过去以为至少还是金禾的爸爸,残忍的事实让她感到魔鬼的阴影压在头顶,爸爸又能如何。如果不搬家,好像也不是长久的办法。

她会在那套房子里住出折磨的感觉来,或许是一种受罪,她畏畏缩缩,又失望又像表明了立场态度那种拖延着整件事处理进度的感觉。远处的银杏树,它沙沙婆娑的声音,在清新而寒冷的初秋空气中散布,街边有卖蜜桃的,可能是最后一批桃子。那些柔软的刚刚零落的叶子的叶径,可以折出一个圆圈型,远处秋高气爽的天空湛蓝就像海洋,没有风暴和涟漪,在这样天气好的时候,某一个地方的一阵风吹过,把一座心里的小山吹得胸膛破碎,那风就像野猪的獠牙,动画片里看到的野兽一般,从茂密的森林里突然出现,露出长牙和营造恐怖的气氛。

她有点粗俗了。把陆海以及陆海家人想成了猛兽。可他们不该这么对一个骨瘦嶙峋的女人,她满头是汗,脖子缩进秋天的小丝巾里,四肢颤抖,浑身发冷。“爸爸给我勇气,就要快花光了。”她忽然心底有这样的感觉。接着她做出了匪夷所思的举动,她返回去,趁着自己也没有走多远,陆海一定也不会走多远的想象里,快速追赶陆海的背影,他的绿色短裤在人海中很清晰,他走向那辆曾经他们一起上上下下的车,白色的车,妍妍跑起来,她一口气跑到车前,几乎是和陆海同时到达。他被卷入情感、责任、激情、反抗、破坏、攻击、消沉、愤怒里,夹着一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