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新东家一来,便什么都不作数了。

据我所知,坊内的各家作坊都是传家的手艺,怎的说卖就卖。林青槐翻了会账本,随手合上,转头往外走。

要在上京这地方经营一门营生,说容易也不容易。

全家指着吃饭的营生,如此爽快的卖出去,委实不合理。买下造纸坊的那位东家,决不允许前东家还在上京开造纸坊,他们日后要怎样过活?

除非是给了让人无法拒绝的高价。

造纸坊没有印坊那般贵,连院子、带家伙什也就一二百两顶天。

贵的是造纸术。

我让人去找了几位前东家,人倒是没搬走,有几家买了新的宅子,很是阔绰。白露脸上多了几分不解,新东家给的价怕不是一般高。

林青槐点点头,沿着庑廊往雕字间走,新来的那位雕字师傅是什么情况?

今日一下马车,印坊的管事便说新请的的雕字师傅毛病多,嘴巴还碎的紧,弄得一雕字间的师傅都不想与他共处一室。

那小师父很有想法,觉着现在印坊里用的松木容易虫蛀,也容易变形,不如檀木经久。白露忍不住笑,几位老师傅说他只会读书,不会算账,用檀木雕版,若印数过少东家会亏死。

读死书了,不过他提的倒也没错。林青槐笑了笑,听到雕字间有争吵之声传出,随即摆手示意冬至和白露不要说话。

里边的争执声不小,几位老师傅也是气急了,一开口便是长篇大论。

站在廊下静静听了片刻,林青槐正欲迈开脚步,忽听一道熟悉的声音说:跟你们讲理不通,我找东家去,松木一版最多可印三百本,便会因油墨浸润变形,更迭太快一样要花不少的银子。

这声音是温亭澈。

他跑来印坊做雕字师,一月也不过几百文的酬劳,还不如去给人代笔高,倒是非常有骨气。

林青槐扬了扬眉,抬脚入内。

东家来了。几个老师傅见到她,惊得全都站起来,面露怀疑。

年纪稍大的那位师傅先回神,怔怔开口,姑娘,你是东家的什么人?

我就是印坊的新东家,当日买下书局和印坊比较匆忙,因而未有来得及换女装。林青槐笑了笑,目光落到温亭澈身上,方才听你们在争执,所为何事?

温亭澈愣住,呆呆看她。

数日之前在文奎堂门外救了自己的那位姑娘,姿容已是不俗,未曾想,敬文书局的东家,更胜一筹。

这小子刚来没几日,便处处挑毛病,说我等用的木头不好,当换成更好的檀木做底。老师傅一脸不忿,檀木精贵,能用的时间长,我等自然知晓,可东家是要赚银子的。

赚不到钱,他们便只能去接刻印章的活。

可如今的文人雅士,谁不会刻章?便是那些闺阁小姐也都会这样的手艺。

你也说说自己的看法。林青槐伸脚勾了张凳子过来,含笑坐下,我曾听人说,蛮夷的印刷术第一,不止速度快,印出来的书籍更是精美整齐,他们雕字用的便是檀木。

除了用檀木,应该还有不外传的技艺,她没想到是什么,归尘师父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