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破天荒的第一次没有拒绝梳洗,却仍是闭了凤眸,斜在软榻上,只有那绵长而无力地轻喘着气息还能证明他是有着生命的。
慕容凤尽量不让慕容冲发觉自己的一声微叹,轻动了嘴唇道:“凤皇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若她知道一定会怪你怨你,她一定也不想你这样,你要振作起来,现在的凤皇,不是她要的凤皇。”见慕容冲眼皮有些颤动,慕容凤又犹豫着接着说道:“昔日卫青、霍去病等不世之良将,也曾体陈汉武榻上…… ”
尚未说完,慕容冲突然暴怒起来,一个转身用力踢翻刚才斜卧的软榻,将满室能推的全部推倒,能砸的全部砸烂,能摔的全部摔碎,最后大口喘着粗气,凤眸布满血丝的恨恨离去。
“卫青、霍去病等不世之良将,也曾体陈汉武榻上”那样的话他听的太多了,他不是卫青与霍去病,他也不想做卫青与霍去病,他只是凤皇,他只想成为原来邺城铜雀台、凤仪宫里的那只凤皇。只有那时的他才有资格跟她说“等我打了胜仗就回来娶你……”
慕容凤望着满室狼籍,一时心中也是百味杂陈。
平阳太守慕容冲的副手苟建是苻坚为他指派而来的,基本包揽了太守需要处理的所有事务,慕容冲反而是整个平阳最闲的人。苟建究竟是苻坚为了心疼慕容冲怕他累着而派来的,而是为了监视慕容冲怕他不轨而派来的,没人知道,反正慕容冲在平阳只是一味的宿醉消沉、颓萎不振。
苻坚万般无奈而不舍地将慕容冲放出紫漪宫后,长安又起歌谣曰:“凤皇凤皇止阿房。”苻坚以凤皇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乃植桐竹数十万株于阿房城以待之。情深若此,痴心一片,他还期待着那只凤皇有朝一日会再飞回来吗?
只是他或许想不到,十多年后,当那只凤凰再飞回来的时候,那一望无际的碧绿梧桐,会化作漫天腥红的血光笼罩整个长安。
第二日慕容凤去到慕容冲的卧室之时,却发现他早已不在,只剩下他从长安带过来的婢女烟玉正在铺床叠被。慕容冲前来平阳赴任,只带了一人一马,别的,已没有他挂念的,他想要的。
慕容冲虽然自身不修边幅,但在卧寝之上却有相当的洁癖,不容许一丝一毫的污渍存在,否则便要杀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有任何人会相信那美的如同天上仙人一般的少年太守在杀人之时竟比来自地狱的休罗还要冷酷无情。连杀了三个铺床的丫鬟之后,再没有人敢担上这差事,于是大家便拱头让光吃闲饭无事可做的烟玉来干这苦差。果然,慕容冲会对她稍稍放宽一些,他舍不得杀她,于是便有人开始窃窃私语的议论,为什么太守大人对这个丫头另眼看待?是不是因为太守大人对她有意?
只有烟玉自己本人知道,慕容冲只不过是每天都要听她讲一些无聊的废话而已。那个叫做楚楚的少女曾经每天做些什么,吃些什么,说些什么……哪怕他已经听了无数遍可还是要听,哪怕他听到的全是她和另一个少年在一起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