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今言端坐书房。
这本来是他父亲于行难的书房,他以前总认为这书房过于大,太严肃、太周正、也太冷漠了;父亲过世后他搬进去,慢慢习惯,就不觉得。
他等的人近四更才至,那是他派在姑苏的手下。
他在姑苏当然有耳目——甚至师兄欧阳垠家里也有。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鄙,策万全而已,他毕竟是归川门的掌门。
李一止向他低头说:“掌门。”
“要一止漏夜奔波,辛苦了。”
“掌门说的什么话,”李一止笑道,“我该当效劳。”
于今言不再客套,问:“你这么忙来,姑苏出了事?”
“是,”李一止说,“欧阳堂主出了事。”
“师兄?”于今言吃了一惊,“怎么?”
“唉,这事突然,也出的古怪,”李一止凑上前,说,“那个女人,天下刀尊流水刀,不知为什么,前几天现身姑苏,她不但去了姑苏,还去了欧阳堂主家里。”
“天下刀尊流水刀?”于今言诧异,“且惜愁?”
“正是。”
于今言站了起来。“你慢慢说,那女人去了师兄家里,然后怎样?”
“掌门见谅,我着急来报,还来不及打听太多,只知道流水刀突然造访,和欧阳堂主谈了一番。他们具体谈了些什么,就我现在所知,没有其他人听到——只知道堂主最后和刀尊交了手。”
于今言倒吸了口气。
李一止忙说:“掌门放心,堂主在流水刀下受了伤,然而性命无碍。”
于今言听了不语,缓缓点头。
李一止说:“不过……”
“不过?”
“只怕欧阳堂主今后不能再用刀了。”
于今言沉吟着坐了回去。
半晌后,于今言问:“他们交手的时候,又有没有谁,在旁边看到?”
李一止说:“好像没有人。自始自终,只有一个送酒的仆人,撞见了他们二人交谈。那仆人见到生人在家,便去通报了堂主家的娘子,因此最后一刻,陆娘子闻讯赶去。不过,我听到一耳朵,说是刀尊用一招‘追洪’,败了欧阳堂主。”
“‘追、洪’。”于今言低声重复。
于今言皱起眉,冷笑一声:“以讹传讹——你太瞧得起欧阳垠了。‘追洪’,那是流水刀的绝技,压箱底的杀招,当年天下剑首白云剑谈起刀法,对这一招也推崇备至,师兄这么厉害,居然能挡住流水刀的‘追洪’?”
李一止抬眼一瞥掌门,话底下隐隐酸意他当然听得出,笑着说:“这……也许不是欧阳堂主刀法好的缘故。”
“哦?”
“听说堂主家的娘子一露面,刀尊放了堂主一马。大概,且惜愁也是个女人,不想在堂主家里,当着他妻子的面杀他。”
于今言噙起的冷笑更深了,轻哼一声。
“笑话,‘天下刀尊流水刀’,这几个字的分量有多大,你以为这是且惜愁良善心软,才得来的?那女人用刀一向果断,手也很狠,这么多年她横行江湖,就因为她不是一个喜欢计较对手死活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