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无沉默。
陈鱼伸手,轻轻放在她面颊那道疤痕上,“阿无,你知道我怎么猜?”
阿无说:“她也许是为了那位恩人。”
“你也这么想?”
“既然她找的是‘朱青’,我想来想去……”阿无顿了顿,说,“只是,为什么那位刀尊现在忽然要过问这件事?——已经十年过去,连你也说,江湖上比这大得多的恩怨数都数不清,像这种事,根本不值一提。”
“喂,我从没说不值一提——我一直没忘,也不会忘。”
阿无看向丈夫,说:“你带我去见那位刀尊。”
阿无坐在码头供人歇息的石栏上,与那位刀者并肩而坐。
且惜愁说:“这么说,你和于今言认识多年。”
阿无轻轻点头,“于今言以前是归川门姑苏的堂主。他在姑苏多年,我曾和他……”
阿无顿了顿,说:“他曾是我想嫁的良人。”
“嗯。”
“我出身风尘,刀尊不觉得我天真可笑?”
“天真并不可笑。”
阿无轻轻一笑。
“说得好,”她点头,“我相信那时于堂主确实对我动过心,既然彼此托付过真心,就不算可笑吧。世情会变,人也会变,这都是平常的事,世上多的无可奈何,一聚一散,本来人力不能左右,我把别的都忘了,只记得那一分真心就好。”
“听你的意思,于今言送你金步摇,是为了告别?”
“不是。”
阿无平静地说:“那是我和于今言之间的信物,他送来金步摇,是要我跟他私奔。”
且惜愁微微一讶。
“于堂主那时被一封家书召回钱塘,他在钱塘姑苏两地往返,本来很平常,但那一次他去了几个月,都没有回姑苏。后来,他遣了一位刀客来,带给我金步摇,于堂主说他来不了姑苏了,问我愿不愿走,如果我肯,那位刀客就会带我去一个地方,与他会合,以后他和我浪迹天涯。”
阿无叹了一声,忽然苦笑,问道:“你爱慕过一个人么?”
转头看去,身边这位刀者正望着黑夜中的河水,她颈后,挽起的头发下面,有细细的碎发在风中轻动。没来由地,阿无心想,这女人此时的目光,是不是其实在凝视一个人。那深黑河水映着的,是一道淡退的轮廓。或者,她透过这河,望着一句从没说出口、以后大概也不会说的话。
迟疑一瞬,却听且惜愁问:“那个刀客,你跟他走了?”
阿无默然点头。
“那你知道,他在哪里?”
“今天我们会面,”阿无说,“我应该请你去家中,奉茶待客,让我的两个孩子拜见你,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深夜请你来这个码头?”阿无转头,对上且惜愁的目光,“——因为你说的那个人,就死在这个码头。”
第5章 银钩大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