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惠妃开始抽泣。紫鸢对着她,厌恶地道:“哭什么哭?从前日日吹嘘皇上宠爱你,如今就不会说话了么?”
简惠妃抽泣声更大了,好久了才嗫嚅着道:“我是教坊的歌女,可是皇上力行节俭,宫中甚少有歌舞宴席。那年上巳节,我……我也实在是闷慌了,一个人跑去蓁叶亭……没想到遇到了皇上……”
云瑾咬了咬唇。
她并不想听这些。
没有一个人会喜欢听自己心爱的人同旁的女子相遇相知的故事,只是她知道简惠妃此刻说这些话,必然别有深意。
“皇上一个人坐在蓁叶亭里,似乎在沉思。我闯进去的时候,惊动了他,也惊动了一只翠鸟儿。皇上没有责罚我,只是望着那只鸟朝着天上飞去,不见了踪影,他轻轻唤了一声:青鸟……”
云瑾扭过了头,看着殿中的那些青纱、鸟笼,心头一阵悸动不已。
皇后只是眼皮微微牵动,没有任何表情。
“我心中虽然害怕,却也晓得这个机会千载难得,便大着胆子问皇上:皇上喜欢青鸟么?青鸟是西王母座前的神鸟,方才那只只是普通的翠鸟,”简惠妃说到这里,渐渐平静了下来,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皇上这才回头瞧我,问我是如何晓得的?我说,我是安靖人,入宫之前,常去南郊玩,那里有座蟠桃宫,西王母的像前便有三只鸟儿……”
“我没想到皇上居然就带着我去了蟠桃宫,后来……后来……他常常召我,封了我做昭仪,赐我住在秋华殿。人人都晓得,虽然有两位才人生了皇子,可皇上并不宠爱她们。整个皇宫,只有我……只有我……有那样的恩宠……”
“两位皇子的母妃,只是才人?”云瑾实在觉得有些意外,望向皇后。皇后一言不发,紫鸢冷哼了一声,显然简惠妃所言不虚。
简惠妃不说话了,好像在思索着什么,突然脸一阵抽紧:“后来我想,皇上或许是喜欢青鸟,或许是喜欢青鸟的故事,而那天我恰好也穿着一件青衣裙,他也爱穿青色的衣衫。所以……所以……从此我只穿青色的裙子;在殿里豢养了许多青色的鸟儿;常常说自己想去蟠桃宫,其实只是为了投其所好……可是好多事情,我还是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云瑾问道。
简惠妃苦笑了起来,凝望着云瑾,轻声道:“皇上那样宠爱我,可你晓得么?他每次来这秋华宫,也不过是逗逗鸟儿,听我一遍一遍说西王母和青鸟的故事,听我一遍一遍地唱那首汉广……”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云瑾深深皱起了眉头。
“我心想,皇上是皇上,便是有些怪癖也没什么,可皇上……皇上……他……”简惠妃踌躇了许久,像是下定了决心,又轻又快地道,“这么多年,他却连碰都没有碰过我一下。”
云瑾愣住了,急忙垂下头,将手轻轻掩住了半张脸。
紫鸢早已看到她面上难以置信的表情,讥讽道:“装什么?皇上这样待你,你心里不高兴么?”
云瑾没有理会她,因为简惠妃已经扑了过来,紧紧的揪着云瑾的衣摆,颤声道:“原来……原来……青鸟只是你的名字,是你总是穿着青裙,皇上陪着你去过蟠桃宫。我……我……花了那么多心思,不过是东施效颦。”
她面上梨花带雨,声音越说越低、越恍惚。
云瑾看着她,忽然间明白简惠妃原来是这样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