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音音笑着说:“世事无常。”
老仆也笑:“阿春大起来,跟小时候大不一样了。”
李音音试探说:“我路过附近,忽然想起你家小娘子,过来看看——阿桐好不好?”
老仆脸上的笑登时没了,垂头长长叹了口气。
李音音于是明白。原来她对这故乡唯一的挂念,也已经不在了。
李音音是一个杀手,飘零之客,四海为家,她血满双手,见过的死远比生多。她从没有在乎过别离——人的一生,迟早要散,哪能计较太多。
但此刻她忽然有点难过,为她的伙伴,也为了自己。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她莫名地懂了。这句诗还是阿桐教她的。
“她得的什么病?”李音音问。
老仆脸上不知为何,出现了一种为难的神色。支吾一阵,勉强笑着说:“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
老仆抬头看她,说:“我家的娘子不是病死的。”
“那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当然没有外人在旁,老仆却忍不住四面看了一阵,招呼李音音进门说话。
“我家娘子过得很苦。”老仆说。
“什么意思?她不是嫁给了唐雷?”
老仆听到“唐雷”两个字,就吓了一跳,摇头说:“唉,就是那个人。娘子就是被他打死的。”
李音音这才知道,原来阿桐嫁错了人。
唐雷脾气暴躁,对妻子和下人一向呵来斥去,阿桐挨打也不是一次两次。那天凤庐庄来了客人,也不知道席上出了什么纷争,唐雷回去喝得大醉,阿桐劝了一句,被丈夫迎面一拳揍倒。
侍女看了害怕,上前搀扶,想把娘子带出去。不知怎么,唐雷发起疯来,上前好一顿拳打脚踢,大概失了手,当晚阿桐就没了。
“这已经过去几年了,”老仆垂头说,“那个人又续了弦,听说,那位娘子也过得不好。”
老仆忽然又想起什么,叫李音音稍等,拿出一个小包来。
李音音打开一看,都是一些陈年破烂,卵石子,刻花的盒子,荆簪子,一套魔合罗,她们玩过的东西,原来阿桐还留在家里。
李音音笑了笑,摇头不要。
“阿春这就走了?”
李音音没有答话,老仆只见这道姑招来好一匹骏马,很快没了踪影。
杜西洲问:“你想为你的朋友报仇?”
“如果是你,你就算了?”李音音反问。
“阿桐父母都死了,有一个哥哥。”李音音冷笑,“亲妹被人打死,我去问他,他连个屁都不敢放,只说‘病故’。我又去了唐家,去找唐雷现在的妻子。”
“哦?”
“那也是书香门第的女儿。我看到她一个人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