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嘴的老爷们牵着牲口经过,对聚在井边洗衣服的娘们一句骚话,一群母鸭子样敞亮的笑声传遍了整个村子。
树后也有警惕而狡黠的目光,她们在面交头接耳,后搬来的铁匠刘新奇的老婆就掌握这种技能,在向别人附耳传播秘密,眼睛向外翻,搜获能注意到她的人,她要告诉更多人,自己在传播的“秘密”。
“那寡妇家的枫林和他房后的梁家的素花,嘿!在柿子沟后的山砬子上亲嘴儿哩,”她说完鼓起大眼泡的双眼,看对方的反应,“那还差得了?俺家三小子背柴回来亲眼看见的,说瞎话我掉崖下摔断腿。”刘新奇老婆表情丰富的脸,扭曲着。
凤起庙的两间配房,省上来的“罪人”老潘两口子住过。老潘是指老两口子中的胖大女人,大家的印象中老潘一直是一身暗紫花的裙装,抽烟卷儿,说话沙哑带鼻胸脑腔共鸣,老头带灰色饼折锅一样的帽子,除了和老婆子在门口喝茶抽烟再就是把凳子做拐杖,猫着腰费力得走两步。
至于他们犯什么罪,只有村长和会计——梁铁忠知道,他们从来不说。新奇老婆之流猜测一下,不着边际一气胡侃,大家一听就没有人提了。
村子里供给他们吃的,有时候铁,忠帮他们从县上捎一小块猪肉,让自己孩子,卷生或者素花送过去。老婆子滋滋啦啦的炒菜,一个村子香。每次素花从那里回来,不是头上多了一个塑料发卡,就是手里拿一本用报纸包了皮的书。
阴历的九月二十五,是庙会,这时候和过年一样的庆祝规格,亲戚朋友都来上庙。
庙里供奉的人是山西的一个买卖人,叫高凤起,县志上记载,明代初期,岸上村人从山西老槐树下迁徙而来,有明白人看了这太行山上的阳坡,靠山面水,绿树葱茏,便驻扎下来,果然丰衣足食,人有旦夕祸福。
到元初,大旱,颗粒不收,路有饿殍,这时高凤起送来了柿子树种,不收一分钱,种满了整个的柿子沟,救活了方圆几十里的人,凤起庙,戏台就是那时候建的。
乡里来人说了,这只是传说,不能搞个人崇拜,能救穷人于水火的只有□□领导的社会主义道路,这是四旧,迷信,要砸烂。
果然烧香被禁止了,但是没有人敢动庙宇和戏台,县上来的宣传队也是在这戏台上演节目,戏台下放电影。唱戏、秋千还是轰轰烈烈。
从县中学回来的三个人,枫林,素花,和卫国。脸上的灵性和睿智,已经和放羊种地的卷生之流有了明显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