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口,艰辛地唤:“乙商……”
正在家里安睡的御医辛越被小王爷安承风从温暖的热被窝里挖了出来,黑面神似的三言两语就把他塞进了马车,可怜的御医在车上一面穿外衣一面忍气吞声地打听病情。“病患是府上何人?病症如何?”
肚子里憋了一窝内火,待见了他的病人,顿时发作,“又是你!”
房里,椅子上瘫坐着的,是肩头晕红一片的杜乙商。
“你是怎么搞的?怎么又是这副样子?难道我辛越就是医你一个人吗?在扬州就是,现在还追到京城来……”
他一面愤愤不平地骂,一面却已经搭上了杜乙商的脉门,又解开衣衫看了看伤口,一翻白眼,“你想找死吗?这伤口都迸裂两次了,你这条胳膊这辈子都甭想动了!”
安承风脸现怒色,道:“你是来治人的还是来骂人的?没见他流了一大摊血吗?”
辛越见小王爷动了怒,忙住了口,一面撕去杜乙商的衣袖,替他重新包扎伤口,一面从身上掏出针囊,那细细的长针,—一插在杜乙商右臂上。
“从今往后,每日替他施一次针灸,再行一遍推拿,或许还能救得回这条胳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可全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纪绫皱眉,“辛先生技高人忙,万一找不到先生施针,可怎么办?”
辛越想了想,“也罢。就当我前世欠了你们。这一路的针灸之法我就传了你吧。”
“不行。”杜乙商急急地拦住她,“先生说过,你不可再劳神费心……”
辛越也摸了摸脑袋,“嗯,我倒忘了这茬了……”他转眼见到柔儿,“那,就教给你这小丫头吧。看好,跟我学……”
柔儿用心记下针灸之法,辛越拿杜乙商的胳膊做示范讲解,但杜乙商的眼睛只落在纪绫一人身上,纪绫的眼里,也只有杜乙商一个人。纪绫握着杜乙商的手,眼眸相对,里面有无限的楚楚柔情,云来云散,花落花开她是淡定聪慧的苏纪绫,他是绝色风雅的杜乙商,游湖、出海、同舟、波斯……那无数的光影碎片宛若漫天花海,点点斑斑的花瓣飘洒在两人身上。
安承风忽然冒出一句:“该死。”
这两个人太目中无人!难道他们不知道屋子里还有这么多人站着吗?她既然恢复了记忆,怎么连一个字都没跟樱儿说过呢?樱儿心里一定不好受……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樱儿望去,樱儿拿着帕子一面擦眼泪,一面却忍不住露出笑容,安承风上前在她头上敲了一个爆栗,“你傻了吗?又哭又笑?”
樱儿抬起汪汪的泪眼看他,他心里忽然没有来由地一阵柔软,替她揉了揉刚才被敲的地方,“我们乐我们的去,不要在这里看着他们哭哭啼啼。这两个人是天生一对,都一样没心没肺。”
樱儿就由着他拉着她的手大步走出去,他的步子迈得那么大,走得那么快,她有些跟不上,他的手拉着她,那力道带得她好像要飞起来,看着他的背影,她犹挂着泪珠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京城的春天来得很迟,仍然像是冬天,虽然后园的迎春花开了,小香玉也结了蕊,可风吹来,还是有厚重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