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归悠然自得地用匕首削下羊腿上的嫩肉抛入炉中,唇角溢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哦?分别多年,我仍是将匈奴当做亲厚故交,不知匈奴于我又是怎样一番看法?”
骨咄在心中暗骂,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打着哈哈:“自然是同殿下一样的看法。”
“那为何会将毗伽公主许给我的王兄呢?”
炉底的柴燃烧殆尽,火光倏地黯淡了下来,明灭摇曳的光在这狭小的行帐中映得那金发青年的脸愈发深沉。
骨咄额上惊出一层冷汗。
单于之前原本是将全部厚望寄予了自小就在匈奴长大的安归身上,认为安归向来归顺匈奴,将来继承王位后应也甚好拿捏。但近来楼兰国王病重,元孟却包揽政事,将毗伽许给元孟,也是单于的权衡之举。
毕竟无论将来楼兰是谁继位,匈奴都要能够把控得住才行。
但这一番算计到底是背弃了安归,眼下被对方直截了当地说出,骨咄一时间面上有些挂不住。他咬牙切齿地安慰自己,安归不过是个失势的低贱质子,而他代表匈奴汗国而来,又在楼兰有元孟撑腰,何必惧怕。
可当他抬头对上青年潋滟的碧眸,却仍失了分寸,不知该如何应对。
“你莫要惊惶,”安归狡黠地笑了笑,“我自然知道匈奴看重于我,今日有此一问,不过是替你们做个提醒罢了。”
“此话怎讲?”
安归转了转手上的匕首。骨咄只见一抹雪白亮光闪过,那匕首就已经被安归收入腰间鞘中。
“你此番来楼兰,应该也是听闻有一名自称赵国公主的中原女子被元孟接入宫中吧?数月之前,你们曾与元孟合谋,刺杀赵国使团,借机挑起争端——”
骨咄张口欲言,安归微微一笑,继续说了下去:“不必急着反驳,我对这件事并没有什么看法,也毫不关心。只是,在沙漠深处刺杀一队几乎毫无反击之力的和亲使团,本应当是万无一失的,不是吗?”
骨咄缄口不语,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
“你应该也很想不通,明明你已经亲自带人马将使团全部屠杀,还特地确认了华阳公主已气绝身亡,为何在毗伽进入楼兰后,偏偏又冒出来一位真正的华阳公主呢?”
安归举箸去取炉中捞已经煮熟的肉片,面上一片餍足之色:“我听说,王兄与那华阳公主十分和睦,毗伽动了好几次怒。而赵国的安西侯,也是同华阳公主一同出现在楼兰城中的。”
骨咄终于怒不可遏,开口骂道:“元孟这叛徒,我听闻此事后立即赶来楼兰见他,唯恐他怀疑是我们匈奴人做事不够利落,耽误了两国的谋划。他却对此事含混再三,道是局势尚不明朗。我早就觉得,元孟并不可信——”
他举起酒杯,遥遥对安归道:“多谢你的提醒,果然还是自小在匈奴长大的人更值得信赖。我这便向单于进言,匈奴不会再与元孟有所往来。想来单于也愿意全力支持你继承楼兰的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