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虚弱的笨鸟睁开眼,看见她,抬起抖颤的鸟爪,把铜牌递给她。

她怒瞪着那蠢笨的乌鸦。

笨鸟咳了起来,咳出了一堆黄沙,但鸟爪仍紧紧抓着那铜牌。

她一把抓起那铜牌,再次将它扔出去,铜牌飞越黄沙,落在沙丘上,在斜坡上翻滚着,带起一阵黄沙,转眼落到了沙丘底,却没因此停下,只见它一点一滴的开始陷入黄沙里。

那一处看似正常的地,竟是流沙之口。

看着它渐渐消失在黄沙中,一颗心,突然慌了起来。

眼看那面铜脾几乎整面没入沙里,就剩一条绳在外头,她气一窒,忽然领悟,那就是个死物,不像这笨鸟,若它就此陷入流沙中,她便再也不可能再看见它了。

男人温柔的面容,浮现眼前。

那么多年过去,她依然清楚记得,那男人用那削瘦的大手,将那铜牌交给她时,覆握着她的手,笑着说。

凤凰楼的人,见此如见我。

剎那间,好似又见他在风雨中回头,看着她微笑,黑眸含情带笑,亦有不舍。

无比的恐慌上心,这一刻,彷佛又见他要消失在眼前,没有想,她在那绳子要完全陷入之前,飞身过去,匆匆抓住了它。

可那地方不只是处流沙,黄沙下方是个该死的废墟,她一落地,虽然抓住了那绳,脚下废墟却开始崩塌陷落,一阵天崩地裂的摇动中,整座沙丘朝她崩落掩埋而来。

她试图闪避飞窜出去,却无处着力,被庞大的黄沙推落废墟,撞到了头。

这真的是太蠢了。

她想再起身,黄沙的重量却已如大山整个压在身上,充满她的口鼻,教她无法动弹,在失去意识之前,她恨恨的想着,那笨鸟只剩一口气早自顾不暇,除非有妖怪闻到她的血味,否则她会就此在这被活埋,说不定再过千百年都无人会发现。

可即便如此,她一只手却还是紧紧握着那绑着铜牌的绳,就只是握着绳,便好似还能看见他,还能听见他。

别怕,不要怕。

妳若怕,就想着我吧。

恍惚中,只听他低哑温柔的声,在耳畔轻响。

泪在黑暗来袭时,又夺眶。

刺眼的骑阳、乌黑的鸟羽——

扬起的滚滚沙尘、残破的废墟、染血的铜牌——

她挣扎着,却无法呼吸,痛苦与黑暗一再降临,沉重的压着她,教她想挣扎却不能动弹。

反复的生与死,让她想呼喊也没有力气,就在她以为那沉重的黑暗再也不会消散时,蓦地,眼前亮了起来,不能动弹的四肢,终于可以动了。

她跑出黑暗,推开门跑出去。

甲板上,韦定风正和乐乐一起坐在船头钓鱼,刚巧在这时一只鱼上了钩,小丫头手忙脚乱、大呼小叫的拿着钓竿直嚷嚷,让韦定风笑得前俯后仰。

苏里亚拿了抹布在擦甲板,阿布拿了一葫芦水瓢,正在替他的盆栽浇水。那盆栽是楚腾带来给他的,说是一种叫柠檬的植物,会结很酸很酸的果子,脸上少有表情的阿布一见,黝黑的脸露出了一个难得一见的大大笑容。

阿万帮着罗衣利用船竿晒衣,偷偷依偎在一起,那家伙趁风大时,低头偷了罗衣一个吻。

男人的笑声低低的响起,她转头,看见他。

他牵握着她的手,黑眸含情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