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渐融,梅又开。

快过年了,一早刚用完早膳,他就回房去了。

她经过他房前时,他正在写字,见她在门外看,他抬眼微笑,状似随意的拿起桌案上的白瓷水滴说。

「阿澪,帮我装些清水来好吗?」

她看见他桌上搁着一迭红纸,知他正在写春帖。

迟疑了一下,她走上前去,接过那白瓷水滴,他黑眸更暖。

她转身到厨房去装清水,水缸里的水静置了一夜,上层极清,丁点不混浊。她拿勺子g起,将清水装入白瓷水滴里,才又回转。

他仍在桌案前写字,桌前地上搁了一张又一张的红纸春帖。

这男人写的一手好书法,不只正字小楷,便是秦篆、汉隶也万般通熟,当然更擅行草。

每逢年前,应天堂里无论老少,都会请白露同少爷求上一幅字,回家贴在门上讨个喜。

他的字好看,就连远在扬州的冷银光都会派人来讨,一讨一大叠,春福满旺财这几字是基本,招财进宝、吉祥如意更是少不了。

她本想搁下水滴就走,可那男人见她进门,却只瞅着她,笑笑又道。

「阿澪,帮我磨些墨可好?」

他桌上砚台里墨水将尽,搁一旁待写的红纸还一大落,写好的春帖更是被他搁得到处都是,都快没踏地之处了。

这么乱,看了就教人心烦。

「人来要,你便给吗?」

「过年除旧迎新,求个吉利,讨个吉祥,也是人之常情。」他笑笑说:

「我就随手写两个字,让人看了开心,何乐而不为呢?」

她看着这男人,搁下水滴,转身。

他以为她要走,却见那女人弯身开始收拾地上阴干的春帖,教他唇角笑意更深,垂眉敛目,继续低首写字。

阿澪收了春帖,回到桌边,见他已重新开始写字,天光斜斜从窗门透进,映照在他正书写的春帖上。

那是「如意」两字。

她知来讨字的人,不是个个都识字,应天堂里的大夫、生徒或许还识得不少字,可其他人有大半是附近种药材的乡野村夫,所以他也不写难,就一个字、两个字的写。

几年前,她其实听冬冬说过,附近的人们就是拿到个「福」,讨回个「满」字,就开心得很,若运气好拿上个「财」字,就是穷也穷开心,回家也同邻人炫耀献宝。

宋家少爷的墨宝呢,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就因如此,方搞得一传十、十传百,现在年前他都要花好些日子来写春帖。

谁知他也不嫌烦,人来要,他还真是来者不拒。

桌案后的男人笑盈盈的挽袖提笔写着字,一脸闲适。

瞧着他那脸,一颗心,莫名收紧。

打那回起,他去哪儿都会同她说。出门前,还会问她有没有想吃的什么,想用的什么。回来时,定也会为她带上一份。

他以前也带的,可她那时还能骗着自己,是他自个儿贪嘴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