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景物,先是一片模糊,然后才开始清楚起来。

她仍在车上,躺在车板上的被褥之中,驴车不知何时,已离开之前停放的地方。

那些排放在一旁,装着医刀的高级木柜,依然没一个有上锁。

前方不时从车帘中透进的天光,让她能看见那男人的身影,明明她才拿刀挟持过他,这家伙竟然还敢背对她?!

不用去拉那些抽屉,她就知道那些医刀一定一把也不少的仍在那。

这男人若非是个笨蛋,就是以为她太虚弱,对他无法造成威胁。

他的判断或许没错。

她确实很虚弱,她的胸腹依然在痛,断手也依然万般疼痛。

可在他喂她吃了鱼汤之后,她伤口复原的速度加快了,她知道自己的血已经止住了,她不用低头查看,也知道情况正在改善,若她继续进食,她会好得更快。

蓦地,她听见远方有说话声传来。

而且不止一人,她心头一凛,有些紧张。

当他把车放慢时,她更是不觉屏住了呼吸,没有想,她忍痛飞快拉开了那装着医刀的抽屉,抓了一把在手中。

她现在无法应付更多的人,但她也不会傻到任人宰割。

人声渐渐靠近,听来是个小小的市集。

她能闻到肉味、菜味,听到鸡鸣羊啼,还有叫卖声。

他把车停了下来,然后下了车。

她可以听见他走远的声音,她冒着冷汗,紧握着医刀,从透进天光的车帘缝中往外看,看见那男人的背影,他和路边的小贩交谈着。

那小贩看起来很正常,就是一般寻常人家的模样。

但她还是紧紧盯着,男人买了两把菜,然后走到鸡贩那儿买了一斤鸡蛋。

她看着他和那些人说话、交易,一边快速的扫向一旁四周,发现这里会有这么临时的小市集,是因为这里有个小小的码头。

这里是一个渡口,好几艘小舟陆续来到又接人过河,想来这附近能渡河的就是这里,在码头附近摆摊的人不多,看来都很临时,也就十来摊,大多就这样直接把装菜的竹篓、鸡笼摆地上,人们在这边聚集交易,是因为路过的人,都会顺道带上一些。

看着那渡口小舟,有那么一瞬间,她兴起下车上船离开的念头。

可她知道,就算她真的能走过这一小段路,接下来恐怕也找不到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

如今回想起来,她在扬州遇袭,怎么样也不像是巧合,倒像是有心人刻意引她过去。

人很贪,妖亦如此。

思前想后,她在伤愈前,留在这人车上,反倒是最妥当的做法。

她将视线拉回那男人身上,他手上已提了一包用荷叶包起来的肉,还多了几把青葱,一竹篮的水果,正转身开始往回走。

虽然穿着灰衣素布,但那家伙衣料太高级,和旁边渔夫农妇相比,显得万般格格不入,一旁的人也晓得他不是这儿的人,更不像是那种会在路边买菜的家伙,每个人都忍不住在偷看他。

可对于旁人的注目,那男人一点也不介意。

他就这样提着那些菜肉蔬果,慢悠悠的,逛大街似的走着。

见他靠近,她再次咬牙忍痛躺回被褥中。

未几,他来到车边,上了车,掀起了车帘,把那装着青蔬、水果的竹篓放了进来,那被荷叶包着的鲜肉则搁到了一只有盖的小木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