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着炒核桃,不急着赶路,就这样斜倚在车驾上,让毛驴自己慢慢走。
正当他伸手要再去拿另一颗核桃时,一把蝉翼一般细薄的小刀,忽然悄无声息的从后架上了他的脖颈,若非他及时察觉,他这脑袋恐怕会就这样掉了。
刀,是他的刀。
不过握刀的手,可不是他的。
他垂眼看去,可以看见那白中透青的小手。
前两日,他才刚刚把那小手的纤纤玉指,一根根的洗干净,连指甲缝里的血迹都拿小毛刷沾水清除洗净。
没办法,他路上闲着无聊,而那些干掉的血迹,看来还挺碍眼的。
身后的人,没有开口,只是动也不动的握着那把小刀如笔杆一般的刀柄,但那威胁不言自明。
别动。
话她没说出口,可他不是笨蛋,他很清楚这时就是不要乱动才是上策。
这刀,是二师叔特别为他订制的小刀,他比谁都还了解这把小刀有多锋利。
更别提,她的手虽然很稳,气息却没那么稳,这女人身受重伤,是他三天前在河边捡到的,他到河边洗手时,不小心看见,本以为她是浮尸,想将她埋了,让她入土为安,直到他将她从水中捞起来才发现她还有心跳。
将她带回车上后,她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到现在方清醒过来。
或是,她其实醒来过?
看着前方夜色,他挑起了眉,扬起了嘴角。
「要吃吗?」
淡淡的,他噙着笑开了口。
「核桃。」
身后的女人没有回答,他缓缓抬手将那颗破好了壳的核桃仁往后递,她也没有接。
「那就是不要了。」
他笑着,收回手,把核桃仁送到自己嘴里,继续看着前方夜色,慢慢咀嚼着。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人,终于开了口。
「你是谁?」
小小的声,在耳边响起,因为虚弱,也因为太久没开口,有些沙哑,但那声嗓仍是好听。
不过他很清楚,有一副天籁般的声嗓,不代表就是个好人,所以他还是眼也不眨,很乖顺的报出了自己的姓名。
「宋应天。」
「做什么的?」
「只是一个小小的江湖郎中。」为了省去她的麻烦,他很好心的一并开口道:「我爹在洞庭执业,师叔在扬州营生,近日我小师妹将要大婚,师叔特召我前去帮忙,几日前我在河边洗手,见你伤重,却仍一息尚存,本着医家之心,我方将姑娘带上车来,好生照料──」
「够了。」
那喝止他的声,清清冷冷。
他瞬间乖乖闭嘴,刀在人家手上呢,还是听话点好啊。
前方的驴子拉着车,漫步前行。后头的人儿,小手仍紧握着那把刀,架在他脖颈上。
他可以感觉到,她吐出的气息更轻更紊乱了,但她尽力控制着自己。
一个时辰前,他才把过她的脉,这两日她虽然好了一点,但脉象依然轻得几不可察,整个人万分虚弱,随时要咽气都有可能,说真的,他颇怀疑她此刻真能爬起来走上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