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此处,懿成心头又旋绕起阳季华今日在沉雪楼的那番咄咄逼人的斥责诘问。
“两面三刀,公主好手段,不惜大费周章同本宫虚伪迂回!若不是今日本宫赶在展啸启程苍州前见他一面,恐怕现在还为公主蒙在鼓里呢!”
“本宫要你去见他,却没有要你害他!”
懿成眉头越发紧蹙,也不顾默央隐忍的怒意,心下一横,直道:“陛下,你为何要这般出尔反尔!”
“放肆!”默央负手而立,面色阴沉,又变回了那个喜怒无常的帝王,“你是仗着如今朕待你有所不同,便胆敢来质问朕了?”
懿成咬住下唇,是被堪破心事后的难堪,她的呼吸一起一伏,被怒意拖得绵长,“懿成……不敢……”
低眼间,目光浮过伏于桌案的那本论语,懿成一时不甘,索性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陛下如此反复,实在有负圣人之道,也非明君所为。”
默央闻言盛怒,一掌拍于桌案那本论语之上,发出“砰”地一声。
“好!好!你学的好得很啊!”
他十指狠狠抓破书纸,额间青筋涌动,“朕教你论语,不是要你和朕作对的。”
见了他的眼里迸射出的怒火连同痛怆,懿成心下又惧怕起来,一时泄气,忙跪地而拜,悻然道:“陛下恕罪。”
默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他脚边叩首,悄声拾起那本论语。
“既然你说朕有负圣人之道,那这书也留不得了!”
“哗啦”一声,那本论语便被扔进了角落的金纹炭炉里,溅起火星四射,成为了一场口角之争的祭品。
今日因天凉送来的炭炉正溢出焦烟袅袅,“啾——”炉旁那只雀鹰似在观戏,在笼中来去,不亦乐乎。
默央冷峻着不发一言,头也不回地入了暗道,扬长而去。
鸟声鸣转里,一团火焰正熊熊燃烧,瞬间光景,便微弱湮灭了,而那刹那的火光已足以照映出一个女人的茫茫心事和胭脂泪水。
这是一场不欢而散的爱侣私会,默央每每念及懿成那晚所为,既怒又悔,又顾及颜面不肯服软,索性不再见她,两人关系陷入僵持之中,一时将正经大事也忘了个干净。
懿成倒是到兰池宫寻过默央几回,可皆被太后的人拦了回去,她不清楚兰池宫内局势,不敢贸然从暗道去,只得在沉雪楼里的霜风里日日苦等,仍旧不见来人。偏生那哈丹王还来坏事,他借口和亲大典在即,特谴了两个奴婢供公主使唤。
故而,当训练有素的北国侍女托娅和诺敏出现沉雪楼时,懿成满心抗拒,欲打发了她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