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傅太后的柳叶眉高高扬起,粉面眼角处牵出隐约细纹来,“她才受封多久!不知哪里来的山野丫头,怕是连宫廷礼仪都一窍不通,哪里能……”
还没等姜太后开口,小皇帝突兀刺耳的笑声便再次响起,默央玩世不恭地看着这个吵闹失仪的妇人,“圣显皇太后嫌弃她不懂礼仪,那朕便让人教她学!”
“那北国多年来放任沙盗流兵,苦了多少大越边境百姓,我大越用了多少兵力才勉强平息,难道太后都忘了?”
此话一出,对于平日寡言少语的皇帝突然初现的峥嵘锋芒,两位太后面容上都浮露出惊讶的神色,满朝文武间也暗暗滋生出各种心思腹议来,一时间倒将正事忘了。
这场斗争最后以姜太后的胜利而告终,她终是暂时保住了自己的爱女。
而此时在沉雪楼枯候的懿成对这一切都无从得知,她能模糊推演出这个尊贵的身份后潜伏的危机和秘计,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在命运这条汹涌的河流里,她只能随波逐浪流向远方。
她闲来无事时会和自己玩一个游戏,她将枚铜钱弹向空中,再伸手接住,她将有“御安通宝”那一面定义为“赢面”,她与自己打赌,她到底能不能握住赢面在上,而赌注,是她在沉雪楼里消磨的青春与时光。
那日她刚好合掌接住那枚铜钱,还未等揭开谜底,楼外便传来纷纷脚步,紧接着是卿缭的声音,“皇上有旨!懿成长公主接旨。”
懿成匆匆收好铜钱,出去迎旨,其实如果她肯多留心一眼,她就会看到,“赢面”已赫然出现在了她的手掌之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公主懿成温仪淑奉,名德皓贞,今赐玛瑙紫玉镯一双,水晶琉璃如意一对,紫檀彩漆珐琅鼎两尊,金镶蓝玉珠钗一对,胡淄沉香玉熏香六奁……”
宫人尊奉着御赐的名珍刹那间涌入,使这座小楼显得更加狭窄拥挤,也让懿成面对满屋子的贵重赏赐不明就里。
而彼时卿缭的不疾不徐宣读恰好能解开她的疑惑,“特进封隋远夫人,赐嫁北国鲁达可汗,和亲邻邦,永固边疆,钦此。”
“赐嫁北国”?“和亲”?
原来如此,这便是一个公主的使命。
只是她听闻,北国的鲁达可汗已是个垂暮老人了,花样年华里要嫁予这位老可汗,她应该悲伤,却又不十分悲伤。
懿成领过圣旨谢恩,竟有些释然。
“恭喜公主。”卿缭向她道贺后,又说:“陛下还有吩咐,要公主明日起去长宁宫修习宫廷礼仪。”
懿成捧着沉甸甸明黄圣旨,好似上面每个字都如重千斤,突如其来的变数令她无所适从。
“公主,公主……”
卿缭唤了她好几声,懿成才说:“是,懿成遵旨。”
卿缭弓着身,目光有意瞥了一眼懿成脚上那双的青缎鞋,他有些不忍,“北国虽远,还请公主宽心,不要触怒龙颜。”
卿缭能做到这一步,自觉对这位素昧平生的女子是仁至义尽了,如果她能将他的告诫铭记于心,自然会好过不少,而剩下的那许多,都只能通通交付命运了。
比如这夜,圣上打发了他去,又独自一人进入了那条密道,那条从兰池宫到沉雪楼的密道。
一错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