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贾濬说的是事实,如今的贾府,确实是贵不可及。王侯世族轻易不敢和贾府联姻,品阶地位亦或者是清贵人家注重风评,和贾府结亲,又倍感压力。贾充虽然贵为郡公,又是国家的亲家。但他想给贾濬找一门合适的婚姻,真的是太难了。贾午出了那样的事,他有心给贾濬招赘到贾府,也是不能够了。

贾充苦笑着摇头,叹道:“早知道,当初我就该去西域迎接邓家,在西域和他们把婚事敲定。哎!阿父也是没办法。”说完贾充起身对李婉道:“就按照夫人说的办吧,把丰儿过继到舅兄名下。”

心思一旦敲定,思路就开始格外清晰。贾充答应李婉的提议后,紧接着对郭槐吩咐道:“从前丰儿的嫁妆,都是按照亭侯府里的规制办的。如今按照郡公府里的规制,再备一份吧。额外分两间旺铺,两个收成好的田庄给丰儿,日后,毕竟是要自立门户的人了。”

贾府虽然比不得王家、司马家富裕豪横。但是贵为齐王妃、太子妃的母家,这点产业也算不得什么。比照着已婚的三个,贾府的四个小姑子中,嫁妆就属贾濬的规制最高。郭槐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想想李婉和贾濬,被迫离开贾府别居。贾府里今后,彻底是她郭槐母女的天下,还是痛快的应下了贾充的吩咐。

就这样,大大小小几十车红漆木箱笼,搬进永年里,贾濬也更名为李丰儿。过继不是什么大事,在贵族或是寻常人家,都是十分平常的,也不需要宣扬或者宴请。只是自己家里人清楚,宗室祠堂里上个香,改个家谱就算完事。

前往许昌

贾濬搬到永年里,安置好后,次日就带着青田去了谢府,找谢衡和阿谷道谢。原本贾濬不必要亲自来的,指派黑铁或者青田送些谢礼即可。但贾濬十分好奇,当初谢衡为什么突然想到送她药粉,那么恰巧,她就用到了。不过贾濬和青田只见到了阿谷,谢衡并不在府里。

太学院事忙,谢衡本就甚少有闲时。一大早,朗陵公府人来报丧,何太宰过世。谢衡随老父谢缵,前去吊唁了。贾濬和阿谷道了谢,还送了几块,令阿谷兴奋到变形的罕见药材‘血竭’。药材是宁州进贡的珍品,是太子妃贾峕赏给自己母家的。贾濬搬迁至永年里时,贾充刻意让人给贾濬备了一些。

应付韩寿的纠缠,应对贾峕和谢氿联合的诓骗,贾濬能够安然脱身,都是蒙了谢衡和阿谷的恩。知道血竭珍贵,但贾濬还是找了几块出来做礼物,答谢谢衡和阿谷。听贾濬和青田说,要动身去许昌的庄子查看。阿谷准备了许多常用药,和防身用的药粉、药汁子给两个人。

许昌距离京都大约四百里,是李婉的出生地。柳氏留给贾濬的两个田庄,还有李婉陪嫁的两个田庄,都在许昌。母女二人准备带着黑铁和几个随护,去许昌各个庄子上走走看。身为齐王妃的大女儿贾褒得知,告知了齐王,齐王派了余生随护。

艳阳高照,微风徐徐,枣花正浓,幽香四溢。李婉迁徒乐浪郡,就是从许昌离开的。一晃眼,二十几年过去,许昌比从前更繁荣了。距离柳氏留给贾濬的庄子只余下几里路程,李婉提议大家徒步前往。贾濬习惯性的由黑铁和青田跟着,余生恭恭敬敬的跟随在李婉的身后。一行人在前面走,马车和随从在后面慢慢的跟。

黑铁虽然武艺不高,但是脚程快,力气大。贾濬让黑铁先一步进了庄子找庄头,庄头得知是主家亲自前来,随即跟着黑铁到庄子外迎接。庄头意外的,只见到两个女主子,先是一愣,随即上前恭敬的行了礼。

贾濬的祖母柳氏,和她的祖父贾逵刚成亲的时候,贾家特别穷。用柳氏的话说,穷的连御寒的棉裤都买不起。但是贾逵忠义豁达的品性,使得柳氏族人,都对贾逵十分看重。贾逵果然没有辜负柳氏,凭借自己的政治、军士才干,为当时国家的稳定统一,和百姓的安居乐业,都做出了许多贡献。深受朝廷信任,百姓爱戴。

一生廉洁的二千石贾逵,留给柳氏与贾充母子的产业并不多。柳氏留给贾濬的两个庄子,就是其中的一部分。贾濬虽然没有见过自己的祖父,但是她祖父留下的历史印记,是时代更替也抹不去的。豫州的西北面,长达两百多里的运河道‘贾逵渠’,官员和百姓自发建立的‘贾逵祠’,都是他在这世间留下的足迹。

贾濬心中一直对祖父钦佩,看着祖父留下的产业,心中也是一片肃然。见到出村相迎的庄头,贾濬礼貌的问了好。庄子里的屋舍,柳氏每年都会命人来修缮维护,虽然陈旧,但还能住人。贾濬安顿好李婉,就带着黑铁出了门。

李婉代贾濬收了庄头送来的账册,倚在榻上,一边舒缓长途奔波带来的疲惫,一边翻看。贾濬回来的时候,正好到了晚膳时间。李婉放下账册,笑着打趣贾濬道:“想来,从前你和你祖母在襄陵的时候,也是这般行径。我不在的这些年,着实让你祖母受累了。”

知道李婉不是生气,只是打趣自己,贾濬只是嘿嘿一笑,摘了围帽。端起茶盏喝了个底朝天,大大的舒了口气道:“自幼跟着祖母在襄陵,就是这么过的。用过早膳,就出去玩,黑铁叔寸步不离的护着我。刚刚出去逛了一圈,女儿仿若回到了十几年前。”

一个女娃,天天出去跑,放在别人家,不被打死,也是要被扒层皮的。贾濬生性好动,心思活跃,礼法和世俗也局限不了她的。幸而柳氏、贾充和李婉,都是十分开明的家长,郭槐也是个漫不经心的继母,贾濬才能活得这么自在。

天性如此,后天也没人克制。李婉深知自己的女儿,这辈子,都受不得半点拘束了。好在,她对自己的女儿,也没有什么所求。只要她们都平安健康,开心喜乐,她就知足了。看着一脸欢喜的贾濬,李婉忍不住关切道:“账册上,看不出什么。你祖母在世时,庄子上的收成都是十足的。近年来连连亏损,你可有什么头绪?”

贾濬又斟满一盏茶,坐定后认真道:“刚刚和黑铁叔去庄子外走了走,走访了临近的村民,都说最近几年,算得上是风调雨顺。庄头这两年也没有报过什么灾害,明日我到田里亲自看看庄稼的长势再说吧。祖母用了二十多年的老庄头了,一直都很妥当的,女儿不好妄加猜测。”不急不缓,不彰不显,看似随意,实则通透沉着。李婉看着女儿,满意的点了点头。

晚膳时分,李婉向贾濬问起了黑铁的事,贾濬嘿嘿笑道:“黑铁叔是阿父重金购下的力役,专门送到襄陵老宅护卫我和祖母、阿姊的。后来我大了,老是爱往外跑,祖母就让黑铁叔跟着我了。算起来,已有二十年了。祖母见黑铁叔憨厚忠义,就说要把屋子里的二等粗使婢女许给黑铁叔。但是这个事情,后来没成。”

贾濬表示遗憾的摇了摇头,又道:“阿父接我们回京的时候,黑铁叔被我害得伤了脚,我让他留在襄陵养伤。黑铁叔伤愈后赶回京都没过多久,又跑去吉迁里接我回贾府。邓家人被流放,我就让思念家人的黑铁叔,尾随着流放的队伍回了他的家乡。”

李婉曾为贾濬和邓家的婚事感到惋惜,但听邓府下人传出的消息,得知了曹微在和邓朗的事后,李婉对贾府和邓家的婚事不成,就心存几分侥幸了。

对于邓家,贾濬没什么感觉,此时的她提起当年,心中也丝毫没有任何感觉。继续道:“黑铁叔在服役的时候,伤了头,又因离家时年纪尚浅,对家乡的记忆十分模糊。还好,他的部族还有许多旧人,都曾见过他。和他相熟的人,一眼就认出了他。他的父母早几年病死了,家里的幼弟在部族的照顾下,勉强活了下来。黑铁叔带着幼弟回来,我就把他们都安排到母亲这里了。母亲仁慈,让阿姊帮黑铁叔的弟弟落户,没有让他沦为奴籍。还教他读书识字,跟着铺子里的掌柜学管事。”

值夜护青人

李婉生有二女,都是自幼分离。她对女儿们的牵挂,不是言语能够说明的。照顾贾褒贾濬的柳氏,教育贾褒贾濬的曹氏,包括没有刻意毒害过贾褒贾濬的郭槐,李婉都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她有生之年,还能再见自己的骨肉,都是托了这些人的福泽。虽说奴护主、忠主是礼法应当,但是做主子的,也该知道回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