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蜀至今才过去四五年的时间,吴国地势险要,不似蜀地那么容易攻陷。朝中众臣以鲁郡公贾充为首,皆不赞同灭吴。贾充已经年迈,又是胞弟的岳丈,司马炎登基后,就有了让贾充安安稳稳在京中养老,并不准备在军事上格外重用的。
当初司马炎特准贾充并左右夫人,就是不想自己胞弟的岳母无家可归。偏他贾充不识好歹,婉谢圣名,拒绝迎司马攸的岳母回府。现在又以边境入侵,国家尚未安定为由,阻止他灭吴。
本就看贾充不顺眼,这会儿他又带头反对自己灭吴的提议,阻碍自己树立威望,稳定人心的计划。心中已经火冒三丈的司马炎嘿嘿一笑,决定棒打出头鸟:“国公不提,寡人都想不起来。鲜卑的秃发树机能屡次侵扰秦州和雍州,得派一个有威望、有智谋的重臣去镇抚边境。既然国公心系边境安危,寡人就认命国公为都督,监管秦、雍二州诸军事,出镇长安。
司马炎的诏书下达到贾府,柳氏冷哼:“你当自己是谁?仗着女儿是王妃才落个国公的爵位,她母亲得赦还朝,国家下旨特准你并享左右夫人,难道是因为你在国家跟前得宠吗?淑文是谁?齐王的岳母,国家胞弟的岳母。你们为了一己私利,又不管不顾的违了圣名。”
贾充耷拉个脑袋不吭声,郭槐在一边垂着头也不敢插嘴。柳氏实在看不下去贾充夫妻的德行,也懒得多加指责,提醒贾充道:“你已年过半百,如今又失了圣心,将来国家都未必再度重用你了。长安距离京都近千里,国家诏书明旨是让你去镇边,镇边!这一去,迁回京都可以说是无期了。眼看太后丧期将满,丰儿出嫁后,贾府举家迁去长安吧。”
郭槐听了柳氏的话仿若才醒过神,激动的起身道:“那不行,国公在外不顾生死几十年才有了贾府的今天,我们在京都住的好好的,不能去镇边。那里的胡族,没个人样,我们不能和那些胡人一处生活。”
柳氏的话说的明白,贾充失宠的主要原因,就是郭槐不让李婉回贾府,狠狠的打了国家和齐王的脸。贾充不反省自己的懦弱,把所有的错误都归结到了郭槐的头上。国家说的好听,镇边,说白了,不就是把自己发配到边疆震慑胡人,安抚边民么。
他有今天,都是郭槐为一己私欲作的,贾充越想越厌恶郭槐,见郭槐不知悔改,还在叽叽喳喳的想要违抗圣命。贾充实在忍无可忍,甩手就给狠狠的抽了郭槐一个嘴巴。郭槐被贾充一个嘴巴抽得趴在了地上,整个人都安静了。
贾充气怒的指着郭槐骂道:“都是你个泼妇,闹得贾府不得安宁。我在外拼死拼活,贾府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局面,全被你毁了。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悍妇、泼妇。如今我要去镇边,你竟还一心贪恋京都的安逸生活。老子就一纸休书成全你,送你回郭家享福去。”
郭槐知道,贾府是真的毁了,这次贾充也是真的怒极了。贾充因为她待柳氏苛刻对她动过手,但她知道,那就是象征性的一巴掌,并没有多疼。她打死贾黎民乳母,害得贾黎民饿死,贾充都没有这么气怒。眼下,贾充一巴掌抽的自己眼花耳鸣,她知道,刚刚那一瞬间,贾充对她,显然都已经动了杀心。
郭槐活了三十几年,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害怕。齐妈妈自秋实离开后,就一直不得郭槐亲近,如今郭槐失势,府里下人,尤其是被郭槐母女欺负过的,都对郭槐视若无睹。只有一直沉默的齐妈妈端了茶,凑上前提醒道:“夫人向来与皇后亲近,何不去皇后处求个情呢。”
贾充扬言要休了郭槐,让郭槐一时慌了神,经齐妈妈提醒,郭槐眼底瞬间闪过了一丝希望。看了看齐妈妈,亲切的说道:“果然是患难见真情,我如今要被国公休弃,府里的下人对我避之不及,只有妈妈待我一如既往。”
郭槐进宫求见了皇后杨燕,郭槐说明来意,杨燕一脸为难道:“国家那个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如今的后宫,佳丽如云,我也只是占着个皇后的名声。太子眼见着就要成年,我最近正为他的婚事苦恼,前朝的事,不敢轻易妄言,招惹国家不快。”
杨燕借口去更衣,留郭槐一个人在堂上候着。到了后室,杨燕身边伺候的人好奇道:“娘娘,郭氏能想明白吗?”杨燕无所谓道:“她若想不明白,那他们贾家,也就只配去镇边了。”
良久,郭槐见杨燕妆容服饰,均未有一丝变动的回了前堂,心中就更确定自己的猜测了。附身跪地向杨燕道:“皇后娘娘不弃,臣妇代贾家叩谢。”杨燕一脸不明所以的命人扶起郭槐道:“你我多年姐妹,这是干什么?我都说了,前朝的事,我插不上话的。”
选立太子妃
郭槐心里暗骂杨燕,可脸上不得不陪着笑,躬身继续道:“娘娘操心太子婚事,臣妇操心女儿定亲。我们贾府有四个女儿,我亲生的三姑娘与太子年龄正合适。贾府的大姑娘嫁给了齐王,二姑娘定给了王家,如果三姑娘嫁给太子,不仅是贾家与王家、司马家,就是国家与王家和齐王的关系,都更进了一层呢。”
杨燕眯起眼睛,勾了勾嘴角,心想着,定给王家的,马上就要是自己的妹妹了。到时候,自家与王家、齐王的关系,也能更近一层。杨燕心里高兴,可是面上不露声色,漫声漫语道:“说的也是,多年前在华府上见过你家三姑娘,我倒是中意的,只是不知道国家那里能不能答应。”
郭槐又是赔笑,又是拍马,直到命齐妈妈送上自己带来的厚礼,杨燕才算答应去帮忙说服国家,选立贾峕为太子妃。郭槐带着齐妈妈出了皇宫,一肚火气无处发,齐妈妈宽慰道:“皇后自幼丧母,寄人篱下,苦日子过得太多了。对钱财格外重视些,也是可以理解的。这样也好,太后的弱点被我们掌握了,今后三姑娘在宫里的前程,我们也容易打点帮衬。再说了,三姑娘做了太子妃,夫人这里还会差钱吗?”
郭槐听了齐妈妈的话,终于顺了气,心情愉悦的赞赏道:“是我狭隘了,因为秋实的事,连带着妈妈都不得我亲近了。如今看来,妈妈诚心诚意待我,今后有什么事,我都不会再防着妈妈了。”一席话说的齐妈妈眼圈通红。
齐妈妈从郭槐出生到现在,在她身边伺候了三十多年。郭槐第一次正视自己的乳母,才发现齐妈妈是心有成算,又诚心诚意待自己的人。郭槐突发慈悲对齐妈妈道:“秋实现在被齐王妃收了,据说是在齐王府一处庄子的管事家里侍奉老人呢。虽说是在庄子上,但是月例领的是齐王妃的,比着一等贴身侍婢的份例。日子过得比在贾府的时候舒坦多了,妈妈可以安心的在贾府养老,不必记挂。”
郭槐并不懂什么管理之道,也不懂什么人心不人心的。她只是发现了齐妈妈的妙处,觉得她还能为自己所用,所以给她几分甜头,致使齐妈妈今后能对自己死心塌地的,继续出谋划策。
郭槐回了贾府,下巴翘上天的和柳氏还有贾充说了,自己花重金走了皇后的路子,把贾峕许给了太子。柳氏冷哼,人老了,在意的事情不多,她无所谓去镇边还是继续留守京都,她的荃儿丰儿嫁出去了,她就安心了。眼下的柳氏,只想清净,不想听贾充夫妇废话,开口逐客道:“是走是留我不在乎,消息定了,通知我就是了。你们探讨什么,回你们自己院子探讨去,我要休息了。”
贾充恭恭敬敬的给柳氏行了礼,带着郭槐离开了。贾充知道郭槐向来与皇后亲近,但是皇后毕竟只是后宫之主,选立太子妃这样的大事,不是她一个人就说定下就能定下的。
想了想,贾充起身去找朝中几个来往较多的重臣帮忙说项。荀勖听闻贾充是要把曾经缠着自己儿子,险些毁了自己儿子名声的那个贾峕嫁给太子,二话不说,直接到了司马炎跟前,各种为贾府三姑娘吹嘘。原本看中卫家小姑子的司马炎,最终被皇后和荀勖忽悠得改变了主意,定下了贾府三姑娘贾峕为太子妃。
华府丧期早满了,华笤也已经嫁到了荀家。两家都是低调沉稳的门户,成亲前几日,各府收到了请柬,贾峕方才知道荀组早就定了亲。可是荀组成亲在即,贾峕再怎么心系他,也是不可能上赶着去荀家做妾的。只好默默的忍受心伤,盼着华笤早死,她好嫁过去给荀组做继室。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不等华笤给她腾地方,皇室的姻缘线就扎在了她的脖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