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大纳言问,“然后呢?”
父亲竟然浑身颤抖。这是伪装,是父亲模仿他人的伪装,父亲的耳朵后有一颗鱼眼大小的黑痣,从不为胡粉遮盖。此时正随父亲的颤抖而颠乱不止,这里就是恐怖的源泉。
“他们其实都是来杀我的,我只敢把这话说给你听。要是被他们的眼线知道,后果不堪设想。关白,关白!”父亲怪异地呼喊着,很快站起来四处张望一番,又重回藤大纳言的身边,紧紧攥着他的手,“为了关白,想要害死我。太可怕了,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父亲似乎完全陷入幻想里,纵使那幻想是真的,又有多大意义?藤大纳言问,“他们是谁?”
“九条殿大臣还有你的哥哥,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最想要我的命,我难道会让他们得偿所愿吗?先做到比我活得长久再说,真是天方夜谭。”可不一会儿,他的声音又绵软下来,“但是啊,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一个人的时候,手脚都不听使唤地抖。同一个屋檐下的人想要杀我,何其容易,你可千万要待在这里……”
说到这里,藤大纳言都维持着沉默,父亲突然抱住他,“关白,我不会给他的。一定要你来拿,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就差一步就好,你知道爸爸多么期盼着这一天吗?……”
藤大纳言一把将他推开,“不要再说胡话了,路上随便走着的一个人,也没有加害您的必要。两个人一个是您的弟弟,一个是您的儿子,谁要来杀你?说出去了都贻笑大方。”
父亲脸色急变,正欲说什么话,突然咳嗽起来,房间里久久维持着咳嗽声,就那样咳嗽着,一直到指缝里渗出血来,滴在榻榻米上。
那种恐怖并没有消失,而是静止了,就像水结成冰一样,不知被谁下达了静止的命令。渗进榻榻米里的奇形怪状的黑红色斑纹,令藤大纳言出神地看了很久。
尽管如此,父亲依然没有死成。其实藤大纳言自己也总结了一些古训,放在这里觉得尤为适用。坏人往往寿与天齐,这一条他向来奉为圭臬。
藤大纳言拜舞受命的这一天,业已晋升为内大臣的哥哥也不期而至。主上似乎对哥哥的拜访格外高兴,只是听闻哥哥来临的通报,紧锣密鼓地为他赐了座位。
等哥哥来到殿上,就拉着他,很亲密地说了会儿话。不一会儿,有一个负责陪膳的女官端着什么东西,送到主上面前。主上又对左右各自说了点话,讨论的似乎是把食案送到哪里去,藏人又把那东西送到哥哥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