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说,“以前当然听过这样的故事,说是老爷有一条金鲤,生得跟人一样的聪明。可那条鱼不是死了吗?剩下那一条笨的,怎么教也教不会。哎呀哎呀,还是不要管了,每天把应做的事做完,不就好了?不要徒增烦恼啊。”
这是完全弄错了的事,一时讲也讲不清楚。侍女们抱怨着金鲤的愚笨,藤权介的心里乍然大作鸣弦。敌人!这样一词猛然蹿到心头,藤权介的两腿颤抖了一下,差点儿推开她们逃走。三个毫不知情的女人将藤权介团团围住,笑着闹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光是为了应付她们,就将所有的力气消耗干净了。
也不曾想不过几日,恐怖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院子里的雪完全化了,气候温暖了许多。言出必行的父亲又拖着那具病体去了皇宫。出发的时候,天还没亮,等到回来,月亮几乎要落下山去了。
最出乎意料的是,父亲偕同哥哥一起回到主殿里,藤权介像是从死亡线上捡回命,一下子由昏昏欲睡的状态转变为脑袋清醒的正襟危坐,在上等人里,似乎难以见到这样的本领。可若要说起最自信的事,除了时刻的心惊胆战,藤权介竟没有办法举出其他例子。
明明命将临终的父亲,居然气定神闲地行至自己的面前,藤权介禁不住站起身来。难道这样的病也能够痊愈么?如果上天还对他残存着一点旧爱,就不应该开出这样的玩笑。
可父亲却坐下了,眉开眼笑着说,“恭喜恭喜啊,藤大纳言。”藤权介闻言十分悚然,但这个时候,应该称呼他为藤大纳言了吧。藤大纳言一时不知所措地站着,眼睛时不时往哥哥的身上瞟。父亲向哥哥问道,“那么,该满意了吧?”哥哥只是低着头站着,也并不说话。
藤大纳言问,“这是怎么了吗?”这样说着,却并不敢走到哥哥的面前。最初的偷看,也只是遵从心底原始的好奇。哥哥穿着十分隆重的束带,笏板都还插在衣服里,父亲亦是一样的装束。从刚才哥哥往自己身上看的时候起,恐怖的气氛一下充斥着整个房间。
“明天要去主上的面前拜舞,一定要去。”父亲表情显着威仪,变化了一个人一般,“今天听说你没有来,真是好要我的老命。为什么不能够来呢?”
“这事还用得着再说吗?您明知道我……”
“我在主上面前说了谎话,恰好现在是你母亲的忌时吧,得有人主持家里的仪式。若是说你卧病不起的话,也不想想是多大的笑话。”接着,又对哥哥说,“不回你的房间去吗?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藤大纳言转过头,想要偷看哥哥一眼,面具上的眼睛正死死地凝视着自己!藤大纳言吓得几乎惊叫出来,用牙齿封住嘴唇,才不至于失当场失态。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响起,哥哥走了。恐怖的担子尽管减轻了许多,可接下来的炼狱,要怎么一人挨受?藤大纳言几乎不敢去看父亲的脸。
父亲拽住自己的袖子,藤大纳言摔倒下去,父亲的脸愈发地近了,庄重的表情又变回卧病在床时的软弱,“那个人从我进宫开始,就一直跟在我的身后,我把内览的权力交给他了啊!我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