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权介想,这就已经大错特错了,便说道,“把攀高枝儿说得如此委婉动听,我还第一次见这样的事呢!说的固然是人之常情罢,可不登对的恋情,就是没有道理。你难道以为,哥哥的面孔真的很难看么?”长桥局不语,他又继续说,“这九重宫阙里面,大家都精心打扮自己的脸蛋,装点行装。天生丽质的人呢,并不见得很多。光是生过天花的就不在少数,那么就有很难看的人了么?脸颊蜡黄并不妨事,皆可以铅白掩盖。眉毛虬曲如虫也无大碍,无非拔了重画,亦能交差。胭脂用来染唇,红花装饰指甲。其实原来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来。但凡平常的贵人有一点勤快,都能将自己打扮得如同天人一样俊美无双。按此标准,丑陋的人反倒教人稀奇了。”
长桥局深以为然,由着他说。
“哥哥生了天花而已,被传成了荒怪不经的样子,不很奇怪吗?”
藤权介心想,若她问那面具的事,我正好有一番说辞,但愿不要那样问吧。
长桥局问道,“为什么要戴那面具呢?”
藤权介便道,“想你听过陵王的故事。象有牙而焚其身,虞公怀璧而伐其国,若想要身怀宝物而不遭人嫉恨,往往只能作出下下之策。这样一个品貌双全的人,你何德何能去比肩呢。占着‘容貌丑陋’这种虚伪借口的便宜,以为像我哥哥那样的男子,也如同囊中之物,真是大谬不然了。趁早收起那样的心思吧!”
于是,故意把衣服弄出“簌簌”的声音,“咚咚咚”地站起来。长桥局以为他要走了,心想,这个人好狂妄的口气啊。可说出来的话,都挑出我最为顾虑的地方,并不是毫无道理的。如之奈何呢?
就把几帐的帷幕掀开一道缝来,可惜呢,朦胧胧一片黑色,只看到了他的衣服,脚步声很快就听不见了。
又有一回,听说那个藤权介要来值宿,许多的女房都跑进清凉殿的鬼之间偷看。长桥局便想乘着这个机会,也来看上一眼。便夹在女房们中间,正好听到藏人们唱名鸣弦,心里面扑通扑通地跳着。若是听到熟悉人的姓名或是熟悉的声音,都是很有趣味的事。可是在这样的夜色下面,什么也看不见,就是很可惜的了。
好不容易挨到白天,心里又觉得,那样值一整夜的班,脸色一定很教人扫兴,正想着要回去,不经意间看到了藤权介的脸,就觉得脸颊很烫。
很多女房因为睡过去了,并没有那样的机会,心里很懊恼,嘴上却说着,“殿上人是时时都能见到的,并不稀奇。”大家也都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可夜晚的梦里,时常显现藤权介的样子,结合那个后明月宴会上的身姿,更作起了一种不切实际的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