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月,世珍堂被慕名前来义诊的人踏破门槛,一开始来的仅仅是宁安城的人,不过半月后,陆续开始出现陌生的面孔,所接触的症状也从原本称不上疾病的小毛病上升到疑难杂症。
“公子应是少时受了伤寒调理不当留下病根,这副方子回去日服两次,半月或可见效。”疏月将刚开好的方子递过去,面上有几分倦意。
这连日看诊竟比往日在慕府当差还要辛苦,可能是久坐不动,每日回到客栈,都四肢麻木,酸痛难耐,她亦知是劳累所致,遂没给自己开药调理。
“月姑娘辛苦了。”药铺的小二端了碗清茶递与疏月。也不知什么时候,店里的小二还有掌柜都开始称呼她为月姑娘,一来二去,疏月也习惯了这样的称呼。
她侧头,清明手里也捧了一碗茶,想来他近日也有所劳累,夜间偶尔还能听见从他卧房内传来的咳嗽声,“今日的病人都看完了吧?”
除了特殊病患,来看诊的病人大多排在堂外,由世珍堂的店小二负责传唤。小二出门瞧了一眼,方才说道:“回月姑娘,还有一位。”
“让他进来吧。”疏月低头整理眼前的病例和药方,每每遇到疑难杂症,清明就会将详细病情记录下来,另外多誊写一份方子给她,留待日后查看病情,寻求更精准的治疗之法。她并非圣人,对所有病患都能对症下药,总有些超出能力范畴之外的,需要一个不断研磨的过程。
察觉到桌子对面有人坐下,疏月还未抬头便已如惯常那般开了口,“手腕伸过来。”
那人倒是听话,将手递过来搭在脉枕上,手指自然蜷缩着,黑色的雕纹袖口见露出一段不算白皙的手腕。疏月尚未抬头,手指已探上来人的脉搏,是一个年轻的男子,脉象沉稳有力,并无异常。
“可有不适?”她搭在脉间的手指尚未移开,用左手将桌上的特殊病例一张张收好,便听那手腕的主人道:“处处皆不适。”
这声音……疏月抬头,就瞧见那张许久未见的脸。他模样大致未变,印象中的少年气息减了几分,肤质也不似往日那般白皙,像是被日光侵蚀过,更添几分成年男子气概,脸上的轮廓愈加深刻,墨色的发垂在颈间。眼中看不出喜悲,不像少年时什么都写在脸上。
疏月身形微滞,手指从他的脉间移开,心绪忽然就乱了,往常搭在桌子上的双手一时无处安放,想起身离开又怕露出破绽,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想到此时她还戴着面纱,他不一定就认出她来,定了定神方才道:“公子脉象如常,面色红润,身体康健,没有任何问题。”
“哦?既如此,我为何频频梦魇,夜夜难眠,时常见一个女子在身旁走来走去,却抓不住,碰不着?”他眼中隐忍,言语间尽是克制。如果方才慕霁还能装作面无表情,这会儿压制在心底的思绪如黄河决堤,大浪来袭,翻涌出来洪水将他心底的那点隐忍打的稀巴烂。
话已至此,疏月便知,即便隔着一层不薄不厚的面纱,几年未见,他还是认出她来,或许不仅是认出,而是特意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