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段日夕所言,张一诺与欧阳敏于云南停留了几日。这一日,段日夕制好解药,交予二人,嘱咐道:“这药丸不可在穴道被封之时吞食,中原恐怕无我这样的调息之处,小心便是了。”原来段日夕那石室中暗藏机关,是舒筋活络的良处。段日夕自怀中取出一锦囊,递于二人,道:“老夫尚望你们去趟漯河,将此物交予漯河帮帮主。”张一诺与欧阳敏作揖道:“段前辈放心,我们定当办到。”说罢与段日夕握别,二人上马,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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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一诺虽是应了段日夕,此时方才觉得困惑,道:“敏儿,漯河……”欧阳敏笑道:“在河南。但是,不知现在的漯河帮是谁掌管。倘若未振昔日光华,那段老前辈的忙我们岂不是帮不上了。”张一诺道:“还是去了再说吧!”
欧阳敏自幼闯荡江湖,自是显得聪慧。张一诺自离了家,遇上诸多江湖之事,原本调皮机灵的一个人反倒愚钝起来了。然此二人,一路同行,相互照应,确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自云南至河南,一路长远,这二人行行歇歇。一日,张一诺与欧阳敏行于街市之上,欧阳敏不时用余光看看张一诺,问道:“二哥,你还记不记得在云南的事?”张一诺只道:“历历在目。”欧阳敏问道:“那你说过假如我有意外,你空练一身武艺有何用的话……”张一诺停了下来,道:“敏儿,那是出于兄妹之谊,你切勿误解。”欧阳敏又追问道:“那你为何在段前辈面前,不澄清你我的兄妹之谊?”
这一问,张一诺顿时哑口无言,许久才道:“敏儿,你不要为难我了。”说罢,继续上路。欧阳敏却未由此作罢,道:“我倒不懂,我一路与你同行,你少言寡语,满载心事。我又不知如何开解?是你为难我才是。如今我只说说这些,你便觉得为难了么?”
张一诺只一味前行,心里跳出四个字:欧阳哲云。却又停了下来,与欧阳敏道:“敏儿,你本来就叫欧阳敏吗?”欧阳敏只“嗯”了一声,弄得张一诺也不好再问,寻思:“敏儿如此问我,是何用意?难道她……不不不,还是依照龙大哥所说,我应遵守誓言,履行和欧阳哲云的婚事。”欧阳敏听张一诺这一问,倒也迷惑起来,“为何无缘无故问我名字由来?难道是想叉开话题?还是另有隐衷?我要找机会弄个清楚……”
正于此时,只听得远处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热闹至极。张一诺与欧阳敏行于路上,与这队人马对面相迎,倒也看了个仔细。那锣鼓阵杖很大,中间八名轿夫抬着一顶用白色纱帐遮住的轿子,轿中之人却看不清晰。
欧阳敏灵光一闪,将脚下一块碎石踢向帐中,只听那帐中之人喝令一声:“停轿!”那轿中之人是名女子,只见那女子下了轿,虽不十分美艳,但看上去不乏动人气质。欧阳敏自一行人口中而知,这女子乃是西域公主,因论婚之年已到却无意中人选,故前来中原寻一位如意郎君。
欧阳敏见张一诺未抬头,道:“二哥,那公主挺漂亮的,跟你合适。”张一诺听了此言,颇为恼怒,瞥了欧阳敏一眼,继而前行,心里却是一浪接一浪,难以抚平,“敏儿这丫头,果真是聪慧过人,相处下来,各自的心各自清楚就行了,却非要我言明在先。为了避免日后伤她,还是找机会和她说清楚事情原委,以免多生枝节。”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正因此,不知世上多少有情之人被迫离散,又有多少人在这样命运的安排下真正快乐幸福呢?如同张一诺将真实感情埋藏于内心,确是一种难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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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张一诺与欧阳敏寻了一家客栈歇脚。张一诺虽是在外地呆了不少时日,但自幼闲居,如今这一人在外的坎坷崎岖,烦心琐事,也难免会情随事迁,心情也就复杂了些,便久久难以入眠,翻来覆去,揆情度理:“不知敏儿白天的话是何用意,难道真的是……想想敏儿为我寻剑,身受重伤,又是为了我,才中了赤花剧毒,险些丧命。若她对我有情,我又怎能负她?但欧阳哲云至今下落不明,我又怎能背信弃义?”
思绪至此,不由起身,想取壶酒来帮忙入睡。推门出去却发现欧阳敏屋中灯未熄灭,便于门外问了句:“敏儿,你还没睡吗?”欧阳敏自幼独自生活,衣食住行无甚规律,半夜未寝,也是常事。
欧阳敏此时正于桌前研习《天地心经》中的要领,听张一诺站在门外,便请他进来,道:“二哥,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张一诺轻叹口气,道:“我睡不着,本来想去要壶酒来,却见你还未灭灯。”欧阳敏俏皮一笑,道:“你是因为白天那个公主才难以入睡的吧!”张一诺心中本就不快,听此一语,语气加重了些,道:“敏儿,你明知道并非如此,为何老是逮住它不放?”
欧阳敏只道这单单的一句玩笑并不至于如此,便严肃了些许,道:“二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捡日不及撞日,张一诺就此机会,便将“欧阳哲云”一事详述于欧阳敏……
“所以,我必须信守诺言,找寻欧阳哲云的下落,与她共度余生,虽然我与她并不相识,但我却不能让爹娘因为此事而为难。”欧阳敏听罢,轻轻点点头,道:“二哥,其实你不用担心,你一定可以找到欧阳哲云的,你们一定会白头偕老、相敬如宾。”进而打趣说,“说不定你们还会一见钟情,她也是……”话语至此,欧阳敏心中的酸楚不言而喻。
何处去
月下对饮。
欧阳敏道:“二哥,我从小就没有亲人,你……永远都当我的哥哥吧。这样我也算有亲人了。”张一诺点头,道:“还有龙大哥,我们是三兄弟嘛!”欧阳敏眉头这才舒展开来,继而道:“天就亮了,看来觉是睡不成了,不如及早赶路吧?”说罢,二人收拾行装,继而上路。张一诺心事已然搁下,确是轻松了许多。欧阳敏本就无恙,再解了心结,也更是无甚烦恼。
路终有尽,张一诺与欧阳敏结伴同行,不日已到了漯河。这里是中原的习武重地,初到此处,只觉得风土人情与它处有异,二人边赏边行,终至漯河帮。
张一诺喜道:“敏儿,漯河帮中果然如昔日繁华。”欧阳敏道:“进去吧!”二人行至门前,向两名门丁打听道:“二位,烦劳通报,就说晚辈张一诺有事前来。”那二人听“张一诺”三字,忙还礼道:“盟主,勿须通报,快请!我们帮主正差人去找您呢。”张一诺心中疑惑。有待见了东方魁帮主,以询原由,便与欧阳敏急切入了内厅。
二人方进厅中,只听得室内许多人啼哭喊叫,先是一怔。只见一行人跪于床前,像是有人病危之态。张一诺继而上前,道:“发生何事?”众人见张一诺前来,涕泪方止。一人上前作揖道:“盟主,我师父中了赤花剧毒,封住穴道,指望您可前来,有事拜托。”欧阳敏即刻取出袖中之解药,递予张一诺。
张一诺行至东方魁面前,那东方魁中毒至深,再则功底并非深厚,封了穴道,已然动弹不得,只低语道:“盟主……”张一诺知道东方魁所言之事定是关乎叫他照料漯河帮,倘东方魁尚可自行主持,又何须现下多费唇舌,便二话未说,解了东方魁的体内穴道。
旁人自是当下一怔,张一诺将一粒药送至东方魁口中服下,方道:“这是解药,东方前辈,我这妹妹前些时候也是中了这个毒,服了这个药,已然没事了。”顺张一诺手势,众人视线也就移向了欧阳敏,那之中有一中年妇人,是帮主夫人,见了欧阳敏,打心底涌出一股喜欢,帮中青年眼神之中也似乎流露着对这女子的一见倾心。旁的一年龄相仿的女子却是带着些许的不满。欧阳敏作揖言名之际,将这整个场面扫上一眼,其中孰恶孰善,已是心中明了了七八分。
至于此时,东方魁忽的惊叫一声“好痒”,挣扎了几下,昏死过去。一旁的人见此状,不由惊恐。张一诺道:“许是东方前辈奇痒难当,敏儿,你来帮个忙。”欧阳敏正要上前,却被一旁那女子拦下,道:“盟主,什么忙我来帮,她方才给爹的药有问题吗?怎么办?”
欧阳敏听这女子言谈好不友善,寻思:“东方玉这闻名的刁蛮,果真不假。”又是灵机一动,道:“东方姑娘,盟主要为东方前辈运功疗伤。刚好我们要用至阳的《天地心经》武功才能取得疗效。”东方玉纵使刁蛮,也不能拿自己爹的性命开玩笑,虽万分不情愿,也让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