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开灯,电脑屏上的光打在他的脸上,安静而肃穆。
“怎么了?”她披衣起来。
他随手按掉电脑开关,站起,走到窗前,向外看了看。
楼下很黑,一辆车从不远处开进来,打着远光灯,照亮了一楼的道路。
柳桑田看到杨沧海赤足站在地板上,身上也穿得单薄,把自己的外套就势拢在了他的肩上。
一件穿在她身上宽大无比的风衣,挂在杨沧海的肩头,就像一把雨伞一样,只能遮住有限的空间,拦不住满城风雨。
她过来:“在看什么?”
他说:“我在等人。”
她歪头看他:“还有谁值得我的男人去等待?”
他紧皱的眉头微微上挑,伸手揽过她的肩头,“我以前一直想着,哪天能让那个痛苦纠结的人,向我低头。那时我一定是最高兴的。”
他说的人,自然是指杨大兴,那个被告之,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
他的一生都在被那个人左右着,他痛恨这个人,又离不开这个人,他想毁掉那个人,最后却被他一点点塑造成那个人的升级版。
比如当下,他虽然在家里养病,有柳桑田陪着,母亲守着,但在另一个世界里,他却一直在策动自己养的网军,在网暴那个叫做“杨大兴”的人。
只是他做得很隐秘,网军来自港媒,在他学生时代注册的小型网络科技公司,平时接一些自媒体后期制作类的活。
养了多年,今年才算正式开始上战场。
就在刚才,他刚浏览了一下网上的情况,舆论的焦点,都聚焦在了杨大兴愧对“于兰芳”的身上。
于兰芳十七岁被有钱人诱~奸,独自带着孩子隐姓埋名的生活,却被夺走了孩子,自己深陷国外不能回家。
多年后回国,又遭遇劫持,不能与亲子相认。
所有的故事,真实又狗血,让人不敢相信。
很快又有人挖出杨沧海就是悲情母亲的私生子,同时暴料国外财团莫氏的小女儿,莫耐就是杨沧海的未婚妻。
一切朝着杨沧海所预料的方向在发展,只等杨家和莫家人的反应。
可这些,他不能让于兰芳知道,更不想柳桑田也搅进来。
就让两个女人,都宁静快乐的生活在他的身边,外面的一切,由他挡着。
柳桑田静静的听他说起他快乐清贫的童年,母亲在矿山里,找了一份做饭的事,那里不缺少基本的生活物资,所以他可以吃饱饭,穿暖。
唯一缺少的父爱,也被那里从黑色洞口冒出的一张张黑色的脸给替代。
矿山里的矿工,都喜欢他,而他从小就爱坐在轨道旧的运煤小车里,从洞口,一下子滑进暗不见天日的洞底。
速度很快的小车,装着小小的身躯,碾过单行道,从洞外的白天,进入到洞内的黑夜,不过数秒。
后来她的母亲被人诬陷偷了煤,被抓了。
他一夜间成了孤儿。
不过三天后,他便被人收养了。
当时对方说,给他一笔钱,能保释他的母亲出来,他就这么在同意书上,把自己给卖了。
卖了九千块钱。
八千是保释金,一千是给妈妈出来用的。
柳桑田听到这里,泪水止不住的在眼中打着圈,“那你很爱很爱你的母亲啊。”
“我母亲有一头长发,长到膝弯那种,她做事时,怕我被人抱走,让我握住她的头发,没事就扯一扯,她痛了,就知道我还在。”他拥着柳桑田,沉沉的说着小时候的事,这些故事,从没有人知道。
现在柳桑田听到了,在为他流泪。
他感叹生命里那些如过江之鲫的女人们,从不会有谁愿意,或是能够让他这样放下防备,把自己最软的地方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