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铁匠,你把钢琴砸烂了吧。

裁缝,你把小提琴剪断了吧。

邬家新买的钢琴并没有派上多大的用场,便成了一尊菩萨似的摆设。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滑稽,明明那么企盼,明明花费了那么多力气,却虎头蛇尾,一笑而过,是苦笑、哭笑,总之难于辩解,向外人辩解、跟自己辩解,没有理由,就是顺其自然地成了一个懦夫、窝囊废。反观顾念,即使当懦夫、窝囊废也是轰轰烈烈的,把小提琴的弦剪烂了,还将其挂在墙上示威。大人们说起顾念纷纷害怕得直摇头,这与谈论起白冰晖的时候大相径庭。白冰晖让局机关的两代关系日趋紧张,而顾念却让这种紧张得到缓解。虽然没有生出白冰晖,但幸好不是顾念,日子还是过得下去的。大人们总是得过且过。

篮球老师也是这样,教完男篮,瞥一眼女篮,顾念,来,把他当成自己的□□。

顾念应了一声,跳到空中,把篮球扔上板,仿佛正在撕开胸前的某个枷锁,向天空冲锋,不自量力的家伙。鲜艳的卫衣上下鼓动,时不时露出低垂的肚脐眼,那肚脐眼会眨眼睛,撩拨女生们无限遐想。

他站在篮板下,岔开腿、挥手臂,颐指气使,压手腕、腰用力、跳高点、瞄准点,他带球从女孩子身边绕,好像随着少女身体的小波浪画了一条更大的波浪,飞了起来,像蛟龙,蹿进篮筐,惹得女生们尖叫连连。邬玉志冷眼旁观,一个真正有魅力的人应该活得像鸭子,不论水底下的脚蹼划得多么用力,水面上的身体和神态都是那么平静。在自然状态下、甚至狼狈的状态下能招致异性的喜欢,那才是真正的喜欢,真正的属于那个人的独特魅力;像个开屏孔雀一样招摇过市,低俗!

女孩子喜欢显示合群,对于异见者总是格外刻薄。邬玉志早已与异性划清界限,没料到又受到同性的排挤,实在难堪。她骨子里纯粹的“烈性”难驯。那头烈马孤身在草原奔驰,不肯轻易臣服,除非有人解开它的套索,说:“请你自由。”烈马方能乖乖听话。这跟女巫成亲的故事有点像,这些毛头小子怎会有那种智慧,晓得爱即自由,凡是不肯好好迎合男生的女生便是怪胎,定是要嘲笑愚弄一番的。

所以,邬玉志的篮球整场滴溜溜地转,变成了一颗足球,被男孩子们踢来踢去,还有她追着篮球的那只屁股,扭来扭去,成了男孩子们在嘴里嚼完吐出来的口香糖。

马是烈马,可惜是短腿马里的烈马。若是一匹烈性的汗血宝马,世人多会宽容以“个性”之名,但若是生成“萌蠢”的样子,那滑稽感实在多过冲击感。

顾念把球踩在脚下,嘿,要不要跟我一组。

不要。邬玉志弯腰陶球。

可是,球已经被顾念吸上来了,顺着他的大腿到达他的手掌,被他带走。

“没进球就算我输。”顾念跑到篮板下。

邬玉志跟上去,紧防。

顾念一个闪身,邬玉志伸手一捞,没抄到球,反而好像跌进了一个山洞,软乎乎、热乎乎的。邬玉志愣了愣神,顾念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