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珉苏自觉去洗碗，等她从厨房出来，渐川正坐在电脑前面打字，见她出来，对她笑一笑，她突然脑子发热，走到渐川后面，悄声说：“在写什么？”一面探头去看，一时之间两人挨得极近，珉苏自己有些呼吸不稳，定睛看时，原来是一道数学题，渐川正在解题。珉苏想要集中精神研究题目，却无法专注，渐川说：“你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去做家教。”珉苏便要起身，可渐川的椅子和床铺之间的空隙太小了，她起身时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失去了平衡，顺势坐在床上，渐川转过身来扶她，珉苏闻到他身上的沐浴露味道，有些眩晕，正在这时，珉苏的手机响了，原来是敏来，她急忙站起身来，离开危险地带，和渐川打了个招呼，便走到客厅去接敏来的电话。

夏天的傍晚，骄阳的威力虽已减退，暑气却仍未完全消散，珉苏的家教课结束后，坐公交车去了学校旁边的小饭馆，她和敏来约好了见面。到了之后，她找了个位子坐下来翻着菜单，一面留意着门口，不多时敏来进来了。她的样子干练大方，笑容却温柔甜美，自有一种魅力，敏来坐下说：“想吃什么？”珉苏说：“不要总是吃水煮鱼了，换个口味，酸菜鱼好吗？”敏来同意，两人叫来服务员点了菜，珉苏说：“看来你状态不错，工作找的怎么样？”敏来抬起眼睛，睫毛扑闪，她说：“投了几个简历，也去面试了两次，只要要求不高，工作还是不难找的。”她轻叹了一口气，原先那个财务工作解决户口和编制，虽然工资不算很高，但胜在稳定，现在校招早就结束，这样的工作也无从寻觅了。她住在舅舅家，舅舅倒是没说什么，但舅妈话里话外，对她有些责怪的意思，她打算找到工作便搬出去。珉苏说：“以你的条件，找份工作肯定不难，别太焦虑了。”敏来天性乐观，虽然眼下处境有些困难，却不往心里去，笑道：“反正就算找到了工作，也只是过渡一下，我爸妈说如果实在不行就先回家，大不了在家待业一年。”珉苏说：“那就好，我也想在走之前回家一趟。等我走了，一定会想念你的。”敏来说：“明年的这个时候就又见面了，到时候你和陆渐川说不定已经订婚了。你们俩进展也算快了，我看渐川是打算在出国前和你好好培养感情基础，防止你被人拐跑了。”敏来说得含蓄，珉苏的脸却红了起来，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敏来笑道：“但愿我们再见面的时候，都有好消息。”

8月底，敏来在一个传媒集团找到工作，成为一名记者，渐川的数学进修班课程结业了，珉苏的家教生涯也告一段落，她计划在临行前先回家看看母亲，然而母亲的单位打电话过来，说谢老师体检时查出了肿瘤，已经收治入院了。

珉苏如遭雷击，给渐川打电话，和他说了情况，他立刻说：“我和你一起回去看阿姨。”珉苏着急道：“你不能来。”他也快要出国了，事情千头万绪，千万不能因为自己的事耽误了。

她恍惚着去买了机票，坐飞机到上海，再坐动车回家，在车上还记得向母亲单位的人问清楚了医院地址，出了车站后她叫了一辆车直接到了医院，她的思想已经完全处于混乱的状态，感觉身边人影晃动，说话嗡嗡听不清楚，找到母亲的病房，立刻走了进去，母亲在病床上叫她，语气还是很温柔：“阿囡你回来了。”她心中有无数的话想和母亲说，却是千言万语，什么也说不出口。

渐川还是来了，他先去珉苏家，又自己找了来，他带了钱来交手术费，也办理了许多杂事，然而手术当天，他却因为有事，不得不回去了。珉苏自己在医院等着消息，几个亲戚陪伴，但也不能做些什么，只能空等而已。她坐在走廊里长椅上，空调温度低，她瑟缩发抖，亲戚给她披上一条毯子，又让她吃点心，她吃了东西，靠在椅子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梦里都是母慈女孝的景象。

她睁开眼，才过了一个小时。

时间缓缓流过，忽然她听到些响动，医生推开门走出来，对珉苏说：“手术成功了。”她心中顿时做了决定。晚上渐川打电话来，她说了自己的打算，渐川沉默了很久，然而她知道，如果他处在她的位置，也会这么做的。

手术结束后，珉苏一直在医院照顾母亲，开始的时候告诉母亲她改签了机票，但是迟迟未动身，等珉苏妈妈出院，又过了几天，珉苏终于找个机会委婉对她说了，听完珉苏的话，她沉默了很久，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珉苏离开后，轻轻地啜泣了很久。

第十四章

北京的秋天从来都是短暂却绚烂，一场适时的秋雨添了凉意。珉苏加了件外套，和敏来一道出门。她和敏来继续住在渐川租下的房子里，也在一家财经媒体找到了工作。两人在楼下的早点铺子买了小笼包和豆浆，珉苏匆匆吃着，一面和敏来商量事情，原来房东配的洗衣机坏了，两人要和房东交涉换一个。珉苏看着敏来，觉得她穿得有些太少了，敏来无所谓地笑笑：“反正上车就不冷了。”两人吃完饭，到公交车站等车，敏来的车先来，她步履轻盈地上了车，朝珉苏挥了挥手，片刻间珉苏的车也来了，珉苏急忙赶了几步，司机停下来打开车门，珉苏也上了车。

珉苏所在的报社向来规矩还算宽松，上班不用打卡，她到了自己的工位上坐下，将手包放在旁边，这时电话响了起来，原来是主编找她讨论选题的事。她匆匆过去，和主编说了自己昨晚苦思的成果，主编听了十分满意，让她回去先找相关材料。等从座位上抬起头来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中午，她一向都是自己带饭，虽然麻烦一点，但胜在健康卫生，又经济实惠，只要晚上做饭时多做一点就可以。但昨晚忙于选题，晚饭只是胡乱煮了几个速冻饺子，自然更加没有今天午饭的份，她只好从包中摸出一个苹果和一瓶酸奶，准备凑合一顿。被办公室另外一个同事看见，笑着说：“小谢，减肥啊。”她说：“昨晚吃多了，清清肠胃。”别的同事说：“那我们吃饭去了啊。”她应了一声，眼睛仍然盯着电脑屏幕。

晚上敏来回来后，两人就给房东打电话，房东有些不情愿，后来答应过来看一看再做决定，两人一边做饭一边等房东上门。房东来了先巡视一番，确认两个姑娘没有把房子住成狗窝，然后再查看洗衣机的情况，两人给他演示，证明洗衣机操作时的确漏水，房东看了看，答应先找人来修理，如果修理不好就换新的。两人把房东送走，已经快10点了。

敏来躺在床上，叹道：“当初我在学校的时候，从来也没考虑这些婆婆妈妈的事，还幻想着毕业结婚，从此以后过上幸福生活呢。”珉苏说：“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神仙皇帝，能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敏来轻笑道：“渐川也算是靠谱的好男人了，可惜你们的事还没定下来他就走了，你们真应该先结婚才让他出去的。”珉苏道：“他走的时候我还在家里，事情来得太快了，都来不及反应。现在妈妈的命保住已经是万幸，就不求别的什么了。”她现在一心想的，也只是如何多赚些钱，能够给母亲最好的医疗条件，虽然医保能报销大部分费用，但有些靶向药还需要自己去买。家里的积蓄她不愿动用，自己的薪水除了医药、房租和生活开销，也存不下什么钱了。想到这点，她不禁一声叹息，出国的事遥遥无期，渐川在国外更是不能指望，能够依靠的还是只有过去的室友。敏来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不由得安慰她说：“伯母身体现在恢复得差不多了，不是说预后很好么？马上就国庆节了，你也可以回家去看她。”珉苏嗯了一声，心中盘算要接一个周末的兼职，也是累得很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李亦超和程峰闻讯约她见面，临走时留下一个信封，她接了下来，决定以后再慢慢还给他们，李亦超却猜中她的心事，让她先筹钱治病，不要考虑别的，他和女朋友正计划买房，程峰则要出国交流，珉苏为老友感到欣慰。过了一段时间，忽然有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打到珉苏的手机上，珉苏接起来后，那边自报家门，说是p大经济系的校友会，听说校友遇到了生活困难，要来慰问帮助，珉苏不由得诧异了。她除了学习和兼职，社会活动不多，传说中门槛甚高的p大校友会她更是毫无联系，于是怀疑对方是骗子，然而人家言之凿凿，自己也身无长物，没什么可以被算计利用的，她将信将疑，和对方约了时间，将母亲的病历复印了，又带上相关证明材料，在对方的办公室见面，留下自己的身份证号码和银行账户，过了段时间，居然有一笔款项打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