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过了没多久,山下的旅客都陆续上来了,外面暴雨如注,进来的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珉苏不由得从心里佩服那些救援人员,居然能把这些人安然无恙地带出来。宾馆的工作人员指引他们去大会议室休息,又给几个有老人孩子的家庭特别准备了工作人员的房间,有些瘦弱的人本来衣服便是湿的,被凉风一吹瑟瑟发抖,宾馆的人有经验,给他们分发大浴巾,又联系厨房的师傅,给他们烧姜汤驱寒。渐川和珉苏帮助登记他们的身份信息,忙个不停。正在登记,一个穿着塑料雨衣的年轻女孩进来,原来是艾莹,她和男友站在一起,也是脸色苍白,渐川迎上前打招呼,说:“你们总算来了,感觉怎么样?”艾莹伸手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我没事,好在大家都平安。”绝口不提山洪多么危险,夜路如何难走,珉苏对她不由得刮目相看,渐川转头和珉苏商量了片刻,又去找艾莹,将自己的房卡递给她,说:“你们去我的房间休息一会吧,我们可能还要很久才上来。”艾莹说:“那怎么好意思,你们也要上去休息的。”她半宿没睡,又在风雨中走了很久夜路,脸色苍白,站在那里摇摇欲坠,她男朋友连忙扶住了她,渐川说:“我们在大厅帮忙,估计天亮之前是回不去了,你们洗个澡休息下,感觉会好一点。”艾莹说:“既然如此就麻烦你们了。”她男友道了谢,接过房卡,和艾莹一起上楼了。

一夜很快就过去,外面的雨渐渐停了,山里各处来避险的人终于都安置好了,宾馆的工作人员向他们道谢,说要给学校写感谢信,珉苏吓了一跳,连忙拒绝,回头看渐川,却见他眼带笑意,并不介意两人结伴出游的事被其他人知道。那人又笑说:“如果要看日出,现在就可以去了。”这时才4点多,已经有人带着马扎出去占位子了,前台借给他们两把折椅,两人走到平台的边缘处,将椅子放好坐下,这时才得以休息,远处的天空闪耀着粉色和金色的霞光,淡淡的光晕迅速扩散,将整个云海都染成了彩色,映出朝霞满天,云雾缭绕,光晕交错,如梦似幻,旁边的人都在议论:“这就是云海霞光,想不到有幸能见到。”紧接着太阳悄悄从远山中升起,珉苏一直以为是从最亮的地方出来,直到渐川示意,才发现太阳已经从一个小小的山峰后面露头了,然后便一下子腾空而起,光芒万丈,群山都沐浴在金色的朝阳中,紧接着太阳的周围出现了一圈彩色圆环,红黄蓝三色互相映衬,奇松怪石云海都沐浴在光辉里,壮丽磅礴的景象令珉苏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大自然的神奇奥妙,激发了她对自然的敬畏之心。她回头看着渐川,他正在聚精会神地对准镜头,十几张照片拍完,他放下相机,想来是大功告成,神情也放松下来,察觉到珉苏的目光,他抬眼向珉苏一笑,珉苏觉得,不管今后发生什么事,这一次的黄山之行,必定会刻在他们两人的心中,再也磨灭不掉。

他们回到宾馆,人渐渐多了起来,都是看完日出便来吃早点,自助餐的前面排着长长的人龙,前台的服务员看见他们俩走进来,急忙给餐厅的领班打电话,领班便迎出来,笑着带他们到靠窗最好的位置,给他们端上丰盛的早点,尽是当地特色小吃。两人知道这是宾馆答谢他们昨夜的帮助,谢了领班后便坐下品尝。珉苏对糍粑、馄饨、大饼都来者不拒,渐川也是忙了半夜,有些饿了,珉苏此刻专心吃一碗淮南牛肉汤粉丝,辣得鼻尖都出了汗,看到珉苏吃得投入,渐川不由得笑了起来,起身去倒了两杯牛奶,递一杯给珉苏,笑道:“多补充些蛋白质。”珉苏接过来放在一边,说:“你不用忙了,我要吃什么自己来。”又往盘子里夹了一个小笼包和两个锅贴,小笼包虽然不是安徽本地的特产,却是南京的名吃,锅贴更不用说,皮子柔韧,肉馅鲜美,是山庄重金请来大厨的手笔,配上一杯牛奶,她觉得这个嘈杂疲惫的夜晚真正过去了,自己又充满了能量。

两人吃完了饭,估计艾莹他们也休息好了,便上楼敲门,艾莹和男友果然已经梳洗好了,正坐在那里等他们回来。休息好了之后,艾莹的气色看起来很好,加上衣物也是新换的,愈发衬托出她气质清雅,仪态动人,和昨晚的模样判若两人,她的男朋友昨晚见到时,似乎对她和渐川的关系有些新的认识,态度冷淡,今天早上却变得热情起来,和渐川真情实感相谈甚欢,一再邀请他们去上海旅游,珉苏不禁看了一眼艾莹,见她言笑晏晏十分自在,不由得有些气馁,心想这种轻易扭转别人看法、又能在几个男生间周旋的本领,自己是万万不及的,艾莹又拉着珉苏,笑道:“昨天在西递宏村看见了这个银镯子,你戴上很合适,就做个纪念,也算是一场缘分。”珉苏说:“这个太贵重,我不能收的。”百般推辞,到底让艾莹把镯子戴在了手腕上。好在过了不久,艾莹他们便带着行李下楼吃饭,就此离开了宾馆,只剩下珉苏和渐川两人在房间里面。渐川起身收拾行李,见珉苏站着不动,不由得有些疑惑,说:“你在做什么?”珉苏说:“艾莹毕竟是大城市的女孩子,为人处世这么大方,我和她比起来简直差得远了。”渐川知道她有些别扭不快,于是笑道:“她不过是住了咱们的房间,随手做个人情,一个镯子而已,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要是喜欢,一会我们也去买十个八个,保证花色质量都比这个好,不用放在心上。”珉苏笑道:“我才不稀罕。”

站在迎客松面前的时候,珉苏才将刚才的不快抛诸脑后,真正地开心了起来,她迎着朝阳摆了几个姿势和松树合影,样子神气得意,渐川捕捉到她的神情,照了好几张照片,笑说她的神情特别像少先队长,珉苏心情舒畅,对渐川的嘲笑也就不放在心上,笑道:“我就当你赞我长得年轻了,要不要给你传授下保养秘诀?”从坡上下来,两人便去爬天都峰,天都峰耸立于群山间,和莲花峰遥遥相对,其时莲花峰正在修缮维护,能够爬的也只有天都峰而已。

通往峰顶的山路既高且陡,好在人流前进的速度不快,珉苏也能跟上,曲曲弯弯爬上海拔1800多米的高峰,站在峰顶上,珉苏胸襟为之一爽,颇有拨云见日之感,其时日近中天,迷雾散尽,远处的山峰呈现出秀丽的轮廓,山林青翠,古柏苍松宛然可见。回看身后一条人龙从山脚下蜿蜒上来,想到来途险峻,不由得颇为自豪。回程他们去了鲫鱼背,小心翼翼地走在平滑的坡上,周围环绕着一圈山峰,在云雾间若隐若现,珉苏不留神脚下一滑,渐川立刻拉住了她,电光火石间两人肌肤碰触的感觉特别鲜明,珉苏明显感觉到渐川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直,脸也红了,连忙站稳,轻轻从渐川的手中挣脱出来,再看渐川已经全无异状,似乎刚才发生的事只是幻觉而已。

回程两人步行了1个多小时,到慈光阁坐班车下山,坐在车上看着身后的群山渐渐远离,天色从进山时的晦暗转而变得晴朗,阳光照在乘客们的身上,大家都喜气洋洋,大概是亲眼见到了美景,不用再徒步攀登,一起经历了暴雨山洪,颇有一种患难之交、惺惺相惜的感觉,简直是劫后余生。有些人找出零食补充消耗的体力,另一些人则在交流游览的心得,珉苏半宿劳顿,此刻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醒来时,发现自己靠在渐川的肩上,渐川也睡得正沉,此时售票员大声报着站名,她叫醒了渐川,两人下车,又去西递宏村游览了半日,匆匆一瞥,领略了白墙黛瓦、小桥流水的江南水乡风光,便坐车回市区,两人直奔火车站,珉苏回了北京,渐川则直接回家了。

珉苏回到学校的时候是上午,整个寝室只有她一个人。她将东西放下,便开始收拾行李,这时寝室的电话响了起来,她走过去接起来,还以为是母亲或者渐川打来的,想起渐川,脸也不由得微微一红,心想这次和男生一道出去,真是太出格了,幸好没有发生什么,她脸颊微微发烫,走到电话机前接起电话,那边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你终于舍得回来啦?”原来是敏来,她笑道:“刚回来,你算得倒准,快说,有什么事吗?”她按下免提键,取出一把梳子,解散辫子,一下一下地梳着头发,敏来说:“你和渐川怎么样了?黄山好玩吗?”珉苏说:“风景是真的太好了,江山秀丽叠彩峰峦,幸好你劝我出去了,真是不虚此行。”敏来说:“渐川呢,向你表白了吗?”珉苏嗤地笑了出来,说:“怎么可能的事,我俩已经变成兄弟关系了,肯定不可能发展的。”于是渲染一番,将自己在黄山上遇险和遇见渐川疑似前女友的事和敏来说了,只是隐去了她和渐川同住的事,敏来听得津津有味,连连说:“真是想不到,原来渐川竟然有这么丰富的情史。”又问她:“那个女生漂亮吗?和周令姿比起来怎么样?”周令姿和陈敏来并称他们班两大班花,只是风格不同,珉苏笑道:“不是一种风格,那个女生看起来更孤傲清冷一些,不过我感觉他们未必是那种关系,不然就不会这么坦然了。”敏来笑道:“看渐川的风格也不像是个情场老手,我就奇怪,你们都一起旅游了,怎么还没擦出火花。”珉苏嗔道:“什么火花,渐川喜欢的女生你也知道了,不是我这种风格的,而且我对他也不来电,他太淡定了,没有一点热情,也不幽默风趣。”敏来笑道:“得了吧,你我还不知道,难道你会喜欢那种动不动就热血上头,油嘴滑舌的男生?渐川是高冷学霸型的,人长得好,有教养很绅士,哪一点不是你的菜?我们一道追剧,你只喜欢冰山男主,从来也没见你喜欢暖男男二呀。”敏来说得实在有道理,珉苏想了想,说:“也许我是喜欢高冷类型的,不过也不是所有高冷型的我都喜欢,渐川这么好,就让他独自美丽去吧。”敏来叹了口气,继续循循善诱,说:“渐川现在人呢,在不在学校?”珉苏说:“我们在合肥就分开了,他回家去了。”敏来说:“他居然不陪你回来,也是太不解风情了。那你一个人回来,有没有感到很惆怅,有没有想念他?”珉苏失笑道:“怎么会,我回来一大堆事,要做家教,找兼职,还要准备六级考试,事情这么多,哪里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敏来笑道:“你就不要嘴硬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拷问一下自己的灵魂,究竟渐川在你心里是个什么位置?等你想好了,到时候不用别人去说,自己就知道该怎么做了。”珉苏笑说:“果然是去了西藏的人,开口灵魂闭口内观的,但我就是不明白了,你怎么没看破红尘,还是这么八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