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井老师的非正规教学生涯就此开始。拿钱办事,为讲得通透她把两种语言的词汇结构语法反复比较,每日备课过程也是让自我进步的过程,下一番真功夫,那些一知半解的地方便也不再成为障碍。小伙子和宣承关系好,相熟之后也会跟他来公寓蹭饭,他给井瑶讲自己的家乡,距离坎昆一百公里的小村庄,那里有一个教堂一个小旅馆,上学要去20公里外的镇上。街头到街尾所有人都认识,大家种菜种果拿到国道边上卖,去坎昆的游客们买好就走,从不还价有时也不找零。他大姐在坎昆四星酒店做服务员,大哥本来跟人搭伙做潜水生意,年初下海出意外,游客得救可水性更好的他没再回来。
小伙子用西语讲这些,远离家乡之后,井瑶是他第一个听众。
这世上可以比富,新闻里按资产罗列名单长长一串,光荣、优越;可这世界比不了穷比不了惨,因为低微和艰难没办法设定比对标准,更因为没有人愿意参加这种比赛——在生活里苦苦挣扎满怀希望的人们不能认输。
井瑶只能做一个投入的听众,她太知道人有多渺小,渺小到根本无力去分担他人的悲痛。
有次上课井瑶教他那些不入流的骂人词汇,她说得顺口,小伙子学得起劲,待把人送走,宣承双手抱胸站她面前,“你这都哪儿学的?好多我都不知道。”
军团三教九流来路各异,一帮老爷们整日聚一起说话不带些脏词都烘托不了气氛。
井瑶嘿嘿傻乐,“生活这所大课堂教会我太多。”
宣承无奈,点她脑门数落,“你啊,学点好吧。”
她便笑嘻嘻回复,“全专业挑不出比我更真善美的。”
“好好教他,”宣承忽而严肃,“不然我真怕哪天出去就回不来。”
老师不会因你听不懂就重复讲解,同事不会因你跟不上就慢下语速,行政部门更不会因你听不懂就换成英文,这些作为困难都可以克服。可在宣承他们所处的世界里,听不懂不是困难而是险境,它也许会将一个人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选择一条路就要适应这条路上所有的坑洼颠簸,没有例外。
“是。”井瑶郑重应下,对于第一个学生,是责任更是承诺。
哪有什么独门绝技学习方法,不过是多一份契机罢了。
秦硕将车停到小区门口,井瑶解安全带的功夫见缝插针说一句,“有什么心事你可以告诉我。”
整整一周,他没见她笑几次。
井瑶愣一下,还是点点头算回应。有人需要听众,有人习惯独自承担。
明知她是后者,可秦硕忍不住啰嗦,“我们是革命情谊,战争年代你得替我挡子弹的。”
“我替你?”井瑶睁大眼睛。
“都一样,你挡完我不得救死扶伤啊。”秦硕见她暗藏笑意稍稍放心,重新起步,“到家发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