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酸辣粉”小店,店面不大,也就二十平的方正样子,墙壁小电视机里永远放着中央频道的《人与自然》。
电视里是深沉汹涌的大海,蓝色的,明媚的,梦幻至极的,远处是南太平洋上一处人迹罕至的小岛。
信天翁幼鸟展开翅膀,在海里伸开脚蹼,会被浅海里等待多时的虎鲨袭击,翅膀被沾湿,搏斗,不支,吞咽,只余一对黑色翅膀裸露在鲨嘴边颤动。
店里老板娘是旧识,见她提着行李箱就过来了,连忙招呼着坐。
店里人很多,像她这种一个人吃一桌的没有,都是三五成行,放假了,总是亲友相聚时刻。
拌粉端上来,从来是变态辣,她口味重,与她表现出来的对外界的淡然平和,截然相反。
或许是被这一下辣的太狠了,顾鸳握筷子的手抖了一下,瞳孔收缩不定,胸口迅速的起伏。不定。
电视里依然在播放着大自然残酷食物链的常态。
顾鸳出生平常人家,不富裕也不算多穷,父母双全,亲族大都具在,所以一到过年过节,房子里就跟一场场盛大的家庭肥皂剧的联播。
话题反复,言词匮乏,说来说去都是同样的论调。
或者炫耀,或者争吵,高高在上的,窘迫难堪的,一顿所谓难得团圆的家宴就成了亲族之间明枪暗箭的战场。
仿佛都是无心之失,言辞无意且恶毒,让这些其实在彼此的胸腔里翻腾了不知多久多怨毒的人心才得以相亲相爱的嘴脸宣泄而出。
这些纠缠于宗族血脉的斗争,永无止息。
顾鸳不胜其扰,抱了本书戴着耳机趴在外婆家的顶楼天台,伸展了腰背,歪着头,望向干涸水塘对面的稻田的更远的连绵山丘。
春节什么的,真是越来越无聊了。她想回学校了。
放寒假第二天,释初就来了她家做客,顾鸳笑嘻嘻迎上去,端茶倒水,好不殷勤。
冯漾初中毕业以后就外出工作了,之前在广东,现在是深圳,一年到头也没个几天子假,总是要等到年三十才能见得到人影。
顾鸳不无遗憾,每次过年放假的时候,她在这边所有的娱乐活动都是释初和冯漾带她一起的,如果没有她们两个人,她连房间门都不想踏出去一步。
家里热闹,街上也热闹,她有些恐慌。
逃离现实最好的方法就是看书,陷进书中构筑的世界里,神游。
天台宽阔,阴凉地摆着两把藤椅,椅子里躺着两个少女,聊天聊地,说南道北。
也是消遣。
释初走后没多久,沈飞上了楼。
“要吃饭了。”
顾鸳没说话,扬了扬手里的书,意思是他们先吃,她看完了就下去。
“有你最爱吃的土豆。”
沈飞点头,又笑着加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