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一遍就好了,不要陷进去太深,容易伤神。”
宁卿说着,转过身来看着顾鸳的眼睛微笑,得到肯定回复后,又说了几句晚安早睡的话,就带上门出去了。
顾鸳目送。
门在背后轻轻合上,有轻微一声响动,过道楼梯口的壁灯亮起来,宁卿扶梯下到二楼,进了主卧,曾经的宁家夫妇的卧室,现在成了她的了。
盘绣的暗色窗帘旁,柔暖的复古云石壁灯下,宁卿坐在款式老旧简约的港式布艺沙发单人椅上,不断回想着顾鸳的那双眼睛。清清浅浅,蒙着雾一样。
隔开浴室的宽阔墙面贴着Asheu的优雅壁纸,嵌着一方异常厚重的镂空格子木架,漆色冷漠,分四层摆满了颜色材质形态各异的香炉。都点着香,檀香。
窗开着,有夜风漏进来,卷动着檀香,浓烈经年,不像是居处,反而像是哪里深山的一间佛殿。
唯独木架最中间的那格有些不同,一个少女手掌大小的木制针线盒矗在那里,从沙发这个角度,一眼就能看到全部的轮廓。
她站起来,走过去,走过了木架,进去书房,打开最上面一格上锁的抽屉,弯腰的姿态优雅,好像她拿出来的不是药瓶,而是什么装着甜酱蜜饯的糖盒。
她有过一段失眠期,看了心理医生也不见好,只有睡在这个屋子里,情绪才会稍稍好一点,但也只是一点,大部分时间,她还是要靠着安眠药度过的。
不过今天晚上……闻着屋子里淡淡的檀香气,宁卿把手里已经打开了瓶盖的白色药瓶重新拧紧,放回抽屉里,锁好。
随即拉开上面一格,取出一个天青的笔记本,绣着笼鸟。
再是一册书,封面的和服女子跟顾鸳那里的别无二致。
笔记本放在书桌上,书推过去,没注意掉在了地毯上,沉闷一声,砸出小半张明信片来,隐隐可见上面的黑色笔迹。
捡起来看,是她之前写过的一段文字:人,天地之性最贵者也。《说文》中将人解释成天地生物中最宝贵的存在,强调的,就是人这种灵长类的特殊性。喜怒,哀惧,爱恶,欲求,妄念,贪长生。
默默看完,她把明信片塞回书里,打开那本笔记本,开始书写,用她最倾慕的清瘦字体。
一笔一划,一撇一捺,小心翼翼,这不是做试卷,没有书面整洁的要求,但她一直都很谨慎,从她买下这个笔记本,在上面写下第一个字,落笔的那一瞬间,她就是这副样子,如履薄冰,乐此不疲。
她回来了。我的药。
她只写了七个字,就停笔,她知道自己今天晚上会有个好觉,以后也会。不过不着急,她有的是时间等,还有两年,只剩下两年了……
宁卿摸了摸后脖颈,唇角扬起,躺回床上,关灯。
这一夜,谁都该有个好梦。
第二天高一新生军训。
“立正!”
“稍息!你们准备好了没?”
“时刻准备着!”
一阵哄笑。
“严肃点!”青年教官长得谨慎,总爱用正经语气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