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
她有意冥想,但脑子里总有声音晃荡,杂乱无章,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也像是电台无规律的波段起伏,还有点汽车鸣笛的间断感。
她左手手腕上的系带没有取下来,而是陪同她一起被水淋湿,如同生长在她血肉之上的皮肤。
她抚摸着手臂,往下,停留在纤细脆弱的骨节上,无力的,如同她额角那一小块灰色痕迹一样,证明她曾许过的一个极致美丽又极致脆弱的誓言,她迟到了,错过了,铸成大恨。
也是大悔。
这种悔恨,就是隔着丝带,每每触碰,都能一丝一寸的痛彻骨髓,她的身体记住了这痛,提醒她情动的后果。
无时无刻。
二楼,宁卿从宁染房间出来,轻轻带上门,准备转身回自己房间。经过转梯长青木的时候,她犹豫了,抬头看向三楼,壁灯还亮着,顿了顿,抬脚上楼。
敲门,门内顾鸳反应很快,“谁?”
“是我,来看看你收拾的怎么样,方便进来吗?”
“嗯,等会儿。”
顾鸳打开门,短袖短裤,头发披散及肩,站在那里,像一尊瓷像多过像活人。
宁卿看着,神情很自然的有些恍惚。
宁家夫妇奉佛,一年里总要带着她去佛庙四五回,常常一待就是十天半个月的,吃斋念佛,诚心诚意。
九岁那年,她在寺院里拣了一只猫。通身浅灰色皮毛,只有四只脚掌雪白,一张圆脸,眼角上方有一个很丑的肉色伤疤,看人的时候,竖瞳里都是佛性的悲悯,与淡漠。
带回来宁宅养着,正好那时候宁父送了她一件生日礼物,象牙色的佛珠子,也就取了这个名,一声声的叫着。
宁家夫妇出事以后的某一天,象牙也就失踪了,找了很久,都是无用功。
这以后的几年里,她就再也没上过三楼,没进房间,没到阳台,也就看不到那个猫屋,还有那盆艳丽异常的青色花木。
绿腰。
曾是象牙的最爱。
而顾鸳,此时就站在她面前,苍白的,残缺的,以那种悲悯的清浅的相似眼眸,望过来。
宁卿心脏狠狠一颤。
失而复得。
莫大欢喜。
她的药,回来了
她走进房间,大致看了看,然后在靠窗书桌内侧墙壁的木制书架前,细细端详,指着其中一册书问,看到了哪里。
顾鸳顺宁卿指尖方向望过去,偏着上翘眼尾,书架最外侧躺摆着上下两侧《源氏物语》,封面的漆发和服女子显露眉眼,明艳鲜活。
那是她暑假买的,看了一遍没大懂,所以放在最顺手的地方,以求甚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