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市场经济体制转型……就必须减员增效……”何科长拿着文件,开始长篇大论,“……减员增效的途径……包括提前休养、工龄买断……距法定退休年龄5年内,提前休养……工龄买断的,每工作3年补偿1个月工资……”
最后,何科长笑着看了我一下,“……小江……”他的笑比哭还难看,“按照政策,买断工龄……”
我的脑袋顿时嗡嗡作响,他接下来说了什么我完全没有听清。
听到宣布的那个结果,我手脚冰凉、目瞪口呆。
这意味着,现在在公司信息处工作的女翻译吴芳可能最终留下了。
然而,此前,据邓师傅说,信息处的姐妹们向她透露,她男朋友还来找过她,要她放弃工作跟他去上海,而吴芳好象还未作最后决定。
这真是,想留下来好好工作的,留不下来。不想留下来,要跟男朋友而去的,偏偏要让她留下来。人事处的同志们,这就是你们一贯的混乱的工作作风吗?
被无情裁掉的消息,对于我来说恰似晴天霹雳。我好久才缓过神来。毕业时,我特意选择了这家地处偏远的公司,准备为它奉献出自己的青春和才华。但现在,它已经不需要我了,在公司举步维艰之时,它选择抛弃了我。
宣布结果时,何科长还不经意地笑了一下。他肯定是在想,在他上船之后,哪管洪水滔天。反正他在船上,没有被裁员。泥菩萨过河,人人先求自保。
我心里拔凉拔凉的。我哭豺狼笑啊!
散会后,何科长看出我眼中旋转的怒火,立即装出一副好人相,但又眼神警觉地看着我,“其实……小江,我一直在力求保留住你的岗位……但……但这不怪我……也不怪人事部门……你知道,你曾经带老外去水库差点淹死……而且……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苏联专家还丢失了1万美元……”
我突然明白了,是那让我蒙冤的偷盗事件,让我最终灰溜溜地离开这个地方。
我也懒得去辩驳解释。我悻悻然开始收拾办公室里的东西,像老鼠一样一件一件搬回单身楼。
离下个月还有十来天,这是我能呆在这个单位的最后期限。
在万般无奈之中,我想碰碰运气。看看能否通过老同学找到新的工作。
我坐在办公室,翻出一本大学毕业留念册,按照大学那个最要好的哥们留给我的他的老家电话,打了过去。他妈妈接了电话,一听我是她儿子大学里要好的朋友,立即就热情地把她儿子的工作单位电话告诉了我。
大学同学听了我痛苦的述说,借口说要去开会,就匆匆挂了电话。此后,过一天再打,一个自称是他同事的人说他不在办公室。但我听得出来,好像是他的声音,故意拿腔拿调。
世情凉薄,走投无路,人生莫大的悲哀不过如此。
科室里即将内退的邓师傅,看出了我的窘境,建议我,“树挪死人挪活……你掌握一门外语,不愁找不到工作……几年前走了一个日语翻译,据说到青岛去了……你不妨也去那儿看看……”
我谢过邓师傅,拎着从办公室拿出的最后一些书籍和俄语磁带,走在回单身宿舍的路上,心里琢磨她的话。去青岛看看也好,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