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充斥着兵戈相接之声,北顾却如置身于寂静旷野。
他接住将要倒下的南望,将她拥在怀里。明明伤的不是他,可他的心却疼得像是被数万把剑捅过一般。眼看南望的眼神渐渐黯下去,他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只有眼泪止不住地落到她脸上。
南望却没有力气抬手给他擦,只是费劲地扯出一个笑,轻声道:“十月初五了,叶北顾。你还记不记得,我和叶萧懿商量过,”南望顿了顿,似乎是在想要不要告诉他,最终还是道:“今日该是我们成亲的日子,若没有这档子事的话。”
说罢,她又叹息般笑了一声,“你要出征,这日子只能延后了,便没告诉你。可如今看来,怕是延多后,都到不了了。”
“你问我捍卫的一切里有没有你。若这一切里没有你,我那时怎会不忍。可你怎么……”
话还未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再无声息。
北顾一直戴在手腕上的那串黑色流珠毫无预兆地断了,珠子散落一地。他看着那些滚动的珠子,突然想起去年的十月初五,南望从绝雁城千里迢迢地来找他,一曲《广陵散》后,她笑着问他可是有思念的人。
那晚月色并不好,可她的笑却宛如明月。
今夜不说月色,天都黑得像要压下来一般。
厚重的乌云后传来雷的闷响,闷响过后突然炸开,似凶兽的嘶吼。闪电紧接着劈开云层,如张牙舞爪的九头玄龙。
大雨倾盆而下,和南望做过的那个梦一样,可她却看不到。
北顾缓缓站起身,“还记得池楚遥问我,可曾想过自己登上皇位,我说我的心思从不在这上头。”
他回头看了一眼大惊失色的池珩,“如今却不得不在这上头。”
“而今夜,是个好时候。”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变化无端,抵精兵十万。
四年前北顾是如何摧毁西渊的城池和铁甲,今日便如何重演。只是他记忆中残存的北溟璇玑玲珑局却不再用,反倒拿出了清徽观藏得最深的本事。
焰离赶到时,只见战场的地上铺满了穿着铠甲的尸体,血流成河,看起来很是瘆人。而北顾就坐在这中央,碧落环佩搁在腿上,渗血的手指还在断断续续弹着那曲《广陵散》。
方圆百里之内一片死寂,这样的北顾,倒像个有着执念的亡魂。
焰离前些日子闲来无事在府中替北顾算卦玩,失手将铜钱散落在地,其中一枚竟生生碎成两半。他放心不下,连夜赶来,迎他的便是眼前这番景象。
北顾的指尖早已血肉模糊,他却像感觉不到疼。鲜血滴在琴身的梅花断纹上,看上去很是刺眼。
焰离犹豫一番,轻声道:“奇门遁甲无往不利,却也自伤。你哪怕等一等,援军就来了。”
北顾竟也理会,“北溟的信任得来不易。我本打算控制住北溟与西渊的联军,等援军来了以后,再将他们收服,如此便可得人心。若我成了,她也不必再被王座上的人肆意利用……可是太晚了。况且,等与不等都要伤这么一回,不如来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