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公主――率军北上了。
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我本以为,她会再一次答应和亲的条件,即使有万般的不愿。他们南蛮子,太喜欢讲责任,讲礼教,讲忠孝节烈,讲父子君臣,太喜欢用堂而皇之的理由去让人牺牲,而牺牲的人,还要心甘情愿地笑着,来成全这种貌似高尚的谎言,成全仁义礼智信的名声。
前一场交战之后,因了我国内应里外挑拨,离间南朝,我所畏惧的四名良将均已下狱,南朝再无人可挂帅出征,未料想,竟传来了倾国公主亲上战场的消息。
在我的记忆中,她是那样高雅,然而柔弱的女子,宛如南朝的瓷器,无比美丽的光滑细致,只一记轻轻碰撞,就可碎作一地白雪,而我们北国的女子――她们,是拙朴厚重的陶器,或许失之粗糙,却一个个都有着敢说敢做的性子,都有着一颗经得起风浪的心,好比――也速哥。
“我王,你也被迷惑了心窍?也中了那个南蛮子公主的蛊了吗?”她愤怒的面孔似乎还在我眼前摇晃,“你忘了塞戈安图是怎么死的?他是我国的第一勇士啊,不就是因为迷上了那个奸细,那个狐狸精,才会死的?你也要和他一样,亡了国才甘心吗?”
第一勇士――我的嘴角浮起一丝锋利的微笑――我才是北国的第一勇士,最最英明的北王!塞戈安图,你永远比不上我!你得到的,我都已得到,都会得到,即使是――你的小仙鹤,你最爱的女人――
南朝的洛使曾跟我讲过,这世间,有一种奇特的定数,总会叫男人和女人相逢,那种相逢永不可逆转,无论是天涯海角翻山越岭,无论是怎样用泪水和鲜血浸泡的苦痛,他们都会死心塌地,相许死生。
他说,那叫做缘,有时候,也叫做劫,或者叫孽。
赔上国家,赔上王位,赔上性命,塞戈安图,你这一场情,该称作是冤孽吧?可是,为什么在死去的时候,你的脸上仍可以留着微笑,仿佛自己就要与天地,与珍贵的记忆一同永生?而在你的墓前,那个蛮女的面上,为什么也会出现同样的笑容,似乎你们之间已经结下了一个恒久的约定?
也许,对于你们两人,那就是命中最值得感谢的注定?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南蛮人这样说过――那到底是怎样一种默契的感觉?是怎样一种坚定的力量?我想知道。
因为――你拥有过的,我一定会得到,一定要得到。
一个也速哥不明白,两个,三个,也都不会懂得――没有人懂得。
这些浅薄的人,他们都不会懂得,他们只以为我要公主和亲,是被公主的美貌所惑,就连我最智慧最信任的臣子,也只猜想我是为了羞辱南朝,为了向天下昭示我北国的威势与不可抵挡。
谁都不知道,我只是想战胜你,塞戈安图――我一直以来的对手。
从小到大,你一直是我的对手,一直样样出色,样样都比我出色。不管我怎样努力,怎样付出,我都只能淹没在你的光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