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风雨终于停息了。可惜的是,花园里的花全没了前几日的娇艳,或沾染泥点,或悄然零落,变得残败不堪。冬天的时候人人都盼着春天,可春天还不如冬天,善变无常,折磨地人没一点脾气。我假装看花,慢吞吞地磨啊磨,恨不得永远走不出这小径才好。
“公主,不管怎样,此次咱替如夫人求情,也是顺了将军的意思。若他日后知晓,必定能明白您的好……”付娘自午后一直没有提起此事,此时看我心神不宁,不得不违心地宽慰我。
唉,飘渺的好处可望不可及,眼前的难关却实实在在。这温老夫人乃先帝的亲姐姐,号平阳长公主,按辈分算是我的姑姑,属于一家人。可她生性高傲,管家甚严,对我这无能的儿媳并无半分好感。每每站在她面前,我都怵得慌,能点头就不说话,能少说就不多说,如今可该怎么开这个口呢?
温家在朝中虽算显贵,但宅子并不华丽,转过小小的园子就到了上房。刚进院子,老夫人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便清晰地传了过来:“我身上这颗珊瑚珠,已戴了一辈子,如今顺娘要是生了儿子,就传给我这宝贝孙子。”
话未落音,屋内一片热闹,都说老夫人怜爱顺娘,顺娘也起身行礼,说了一通感激之言。温老夫人的颈上戴着一串珊瑚项链,中间那颗最大的据说产自遥远的南海,温润光滑,毫无白芯,是难得的上品,乃先帝亲赏的御赐之物。本来赏了三颗,温家三口每人一颗,镶嵌起来,贴身佩戴,做护身符一般。可惜的是,温玉的那颗遗失在战场上,再未找回。
付娘面色更加凝重,不无担忧地叹了一口气,我只得假装无事,低头默默往里走。这顺娘本是老夫人身边最器重的丫鬟,两年前指给温玉做了三房,如今已身怀六甲,没几日便要生产了,老夫人想要给她点东西,还不是天经地义?
我恭顺地进了屋,向老夫人行礼问好,又见顺娘站起来向我道万福,便赶紧道:“你有身孕,这俗礼就免了。”那顺娘只是意思一下,听我如此说话,就坐下了。我悄悄地瞄了一眼她的肚子,鼓鼓的好像揣了个蹴鞠,人坐在那里就跟弥勒佛一般。
这屋子原本十分热闹,我一来,立刻就静下来,别扭得很。老夫人倒不似平时严厉,端起黄花梨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问道:“阿柔,你绣的那副蚕神娘娘送到宫里,皇后娘娘有没有说什么?”
果然,今日这趟定省三句话不离先蚕礼。我照实答道:“听宫里的姑姑讲,皇后十分欢喜,还说礼毕定有赏赐。”老夫人听罢,不见喜忧,只淡淡地说道:“赏赐倒是小事儿,只要配得上这隆重的礼仪,能为朝廷挣得颜面,便没辜负了皇帝对我们的信任。”我忘了她老人家一贯以大义为重,向来看不上升官、赏赐之类的俗事儿,只恨自己说话前不多想想,可也不好再多言,便答道:“母亲教导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