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未散,浓烟肆虐,广告牌坍塌的地方离火场很近,往前每跨一步就离死亡近了一步,明知道生死瞬息,却没有一个人脚步迟疑,广告牌铁架高温滚烫,皮肉触上去,哧哧灼烧的焦味,几个人没有感觉,奋力往上抬钢架。
消防员过来帮忙,巨大的铁架移开,急救推床被砸成扁薄一摊废铁,严俊已没了人形,血水皮肉骨骼杂揉,那张稚气的娃娃脸,又大又圆的眼睛,还有可爱的小酒窝,再也看不到了,白大褂浸染成鲜红的血衣,诉说着主人的遗憾。
“严俊……啊!”
哭叫声嘶力竭,撕心裂肺,穿过浓烟直冲云宵,眼泪如决堤的水汹涌。
路边行人,消防官兵,无人指挥,不约而同肃立致敬。
十二岁就直面死亡,总以为足够坚强,其实没有,这一刻,严俊脆生生的声音,可爱的笑容,纯粹率直的言语,同事几年相处的点点滴滴在脑子里回放,欢乐的,流泪的,恼怒的,记得的和遗忘的场影一齐在陈纯然脑子里涌起,身心都在诉说悲痛,两手在空中抓挠,想抓住什么,却只是徒劳。
耳膜嗡嗡震荡,伤患痛楚的呻-吟入耳,烧焦味儿充斥着鼻腔,陈纯然咬牙,紧抿着唇,朝同事伸出手。
许多双手伸手交握在一起,紧紧握了一下,随即,一齐起身,转身,眼里泪水未干,又投入抢救伤员的战斗中。
一台接一台手术,轻伤中伤重伤病人都要照顾,所有医护连轴转,接连一个月,没有一人离开过医院。
累得撑不住时在值班室眯眼休息一会儿,接着又投入救治伤患中。
三和火灾事故因医护行动迅速,救治及时,烧伤患者三百六十七人,死亡人数仅五人。
十一月三日,中心医院举行严俊遗体告别仪式和追悼会。
黑白照片上,严俊稚气的娃娃脸,唇角酒窝深深,欢快地笑着看着众人。
众人失声痛哭。
“你后悔选择这个职业吗?”方卉在哭声里喃喃自语似问陈纯然。
“再给我一次选择,我还是会选择做烧伤科医生,我想严俊也是。”陈纯然哽着嗓子说。
“听说,你跟薄兆莛分手是因为薄家要你辞职,你不考虑辞职吗?”方卉看向灵堂一侧。
薄明光和薄兆莛都来了,薄兆莛一身黑色西装,清峻消瘦。
“有所得必有所失,我考虑的很清楚。”陈纯然没半丝的犹豫。
严俊死了,他的死没让大家退却,反而更加斗志昂扬。
伤患多,叶佳音肚子很大了,仍坚持上班不肯休产假,陈纯然不骂她偷懒走神了,总担心她太过负责身体承受不住,每次碰面就要叮嘱几句,要她注意身体,别太过劳累。
张雅更加不用说,以医院为家,一人顶两三人用,每每给病人换完药出来,一头的细汗,擦一擦,顾不上休息片刻,又忙配药往病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