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纯然没动。
不敢开门。
只要拉开门,看他一眼,她就会忍不住喊住他不让他走,他那么好看,眼睛黑白分明,纯粹得不染半点尘埃,眼睛对上,就会让人陷进去,沉溺其中出不来。
母亲去世后,生活的世界就只有医院的白色,成为一个烧伤科医生,治伤救人,这个坚定的信念支撑着她活下来,她为这个信念而活,生活在光明里,也在黑暗中,像一台机器,会吃会喝,却没有思想没有感情,除了工作还是工作。认识薄兆莛后,她才是一个活的有血有肉的人,这四个月像浸在蜜缸里,只是想着他,就甜得身体都软了,无人时不自觉地微笑。
前两天出现场急诊,一对情侣反目成仇,男人纵火烧女朋友家,城郊乡间三层小楼,浓烟弥漫,她在浓烟未消时就跟在消防员后面冲进屋里搜寻抢救伤员,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往一样,在火灾现场身体僵硬,满身冷汗,手足不能动,她妈去世十八年了,纠缠了她十八年,看过无数次心理医生也无法治愈的PTSD不治而愈。
薄兆莛就是她的药。
沙发上手机嘀一声,微信消息进来。
手机屏幕细细一点光芒亮起后又趋向暗黑。
陈纯然抬步,僵硬的双脚笨拙恍如义肢,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地上。
薄兆莛的语音。
“陈纯然,我是真的喜欢你。”
声音低暗嘶哑,短短一句话许多个停顿,竭力维持也无法保住平静。
陈纯然手指颤抖得厉害,几乎要不顾一切给他打电话,说:“回来,我还想吃你做的饭。”
只是想,到底没做。
她不可能辞职。
不辞职,矛盾一直在那里,像今天这样的争执在往后将会变成日常。
松开手机时,陈纯然脸上的泪水已经把脖颈皮肤也湿了。
薄兆莛游魂一般回到家中,脸色死灰,瘫坐沙发上一动不动。
何笑不在家,薄明光每天都起得早,早上看到儿子天不亮出门了,脸上那股子雀跃期待不用猜也知去见陈纯然,今天特意留家中等儿子,看这样子,心知肚明,并不意外,厨房里端来一碗鸡汤,静静搁到儿子面前。
麦冬枸杞鸽子汤,跟他在陈纯然家煲的汤一模一样。
薄兆莛泪水流了出来。
“我跟陈纯然提了让她辞职的事,她赶我走,让我不要再去找她。”
薄明光哦一声,老于世故,人心捉摸透彻,并不坚持要陈纯然辞职了,反而改了口,顺儿子心意:“你要是实在喜欢她,要不就不要她辞职了。”
“我后来已经跟她说不要她辞职了,可她也不理我了。”薄兆莛委屈地说,叭答叭答掉眼泪,又觉得丢脸,抬手用力抹掉。
他薄明光的儿子多少女人为之疯狂,陈纯然却说断就断,毫不眷恋。
薄明光抑制不住恼火,抓住手机,想下达命令,把陈纯然的行医之路堵死,手机边棱分明,有些硌手,那一日女儿要下葬,妻子在人民医院失踪,遍寻不到人,抓着手机想打电话时,抬头看到陈纯然,她朝他打手势,冷静沉着,他手里抓着手机,就像这时,薄明光泄了气,低低叹道:“爸那天不该跟你提让陈大夫辞职,爸只是不想你结了婚还像孤单单像单身,老婆十天半月才见一面,更别说生孩子一起抚养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