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语毕,惹得下边一众新来的将领们皆嘘声四起。他们大多都是京中官家子弟,出身优越,家世显赫。若说吃不得苦,倒也不全是,可没见过尸山血海的残酷,则确是如此。
“淮水一战,两千余名将士死了近半成;羽乙山剿匪寇,动用了九百多人,其中不幸伤残者,比比皆是;最惨烈的莫过于南漓边境的骚乱了,每回前去镇乱平反,都有将士身中蛊毒,肝肠寸断,死不瞑目。”
沈未凉一口气说完,淡淡瞥了眼台下神情各异的众人。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就被沈剑英粗鲁地拧住了耳朵,中年男子咬牙切齿地瞪着她骂骂咧咧,“呸呸呸!有你这么吓唬人的吗!本来军中年年都缺人,你还搁这儿添乱。老子看你是皮又痒了!”
女人吃痛地打着转,跳脚吼道,“我怎么吓唬人了,这些都是事实!若心里畏惧了,或是吃不了这个苦的,趁早滚回去当他们的公子哥!”
沈未凉一把甩开自家老爹的大掌。郁结着看了看那群新来的将士们。有的叫得出名字,有的面生的很,若是可以的话,她还想将话说得再重些,好叫他们全都被吓走。
免得日后随她一同被君王所弃,葬身于长流镇。
白日心里难受,到了晚间更是堵得慌。沈未凉实在睡不着觉,遂拎了坛酒,独自走到营地门口,找了块空地坐下来消消愁。
酒盖子刚揭开,就引来了几个探头探脑的家伙们。
“沈小将军,我,我叫宋勉,担任副将一职,往后,往后多多指教!”
“沈小将军,我是宣节副尉关黎。”
“沈小将军,我也担任校尉一职,我叫高申。”
女人眉头蹙的更紧,心中涌起大片大片悲凉之情,感到从未有过的无能为力。他们不会任凭她三言两语就被吓退,他们是有志男儿,终其一生都在战场之上抛头颅洒热血,至死方休。
沈剑英给她起名叫未凉,说得不过是保家卫国,热血未凉。而他们,也担得起这世间所有辉煌伟岸的赞誉和褒奖。
沈未凉轻声应下,然后背过身去,拎起酒坛子仰着脖颈猛灌了一大口。她眼尾一片彤红,甚至不敢去看他们熠熠生辉的眼睛。
女人吸了吸鼻子,压下喉间辛辣的酒味激起的一阵波澜,语气淡淡道,“今儿月亮一点也不圆,要不要来喝酒?”
三人面面相觑,望了眼女人莫名孤寂清冷的背影,随后你推着我我推着你上前,在她左右一并坐下。
宋勉年纪最小,抢过酒坛子尝了口,险些被呛出眼泪来,引得大家纷纷笑话他的青涩。
沈未凉似漫不经心地撑着下巴,仰脸瞧着月亮问,“你们可有想过,天地之大,死后要葬身在哪?”
虽是尤为不吉利的问题,但既然做好了戎马征程的准备,倒也多了些坦然直面生死的勇气。于是三人便思索着陆续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