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孤男寡女 冷得像风 1634 字 2024-03-15

……

那时候家里很穷,这种穷带给了我很深刻的印象。

我最深刻的一次,我那年10岁,弟弟那年4岁。弟弟被姥姥带走去照看管一段,父亲出去帮工去了。我和妈妈在家里。

有一天晚上,还没有到晚饭的时候,母亲突然就骑着自行车,拿着一把铁锹出门去了。

我正愣神间,母亲突然回来了,她给了我一袋面包,并告诉我说:“磊,我要去浇白菜地了,好不容易轮上咱们家了。这是面包,准备明天看你姥姥和弟弟的,你只能吃一个啊,记住了。”

我“嗯”了一声。母亲出门时,还不忘记又说一遍:“只能吃一个啊。”

母亲说完就出门了,天黑压压地下来了。

……

我始终不明白,母亲和父亲为什么每年都要种那该死的白菜。在我14岁之前,能够记事起的8年里,这些该死的洋白菜土白菜们,没有哪一年的价钱超过2毛钱。只要它们上了1毛钱,父亲母亲就屁颠屁颠,高兴得跟个啥一样。

那样子,就像捡着了钱一样。

可大多数年份,它们都被5分6分卖掉了,只有一小半可以卖到1毛或1毛5。白菜亩产8000—10000斤左右。按照平均1毛钱一斤卖,亩产9000斤来算,一亩地只能卖900元左右,而实际往往是500或者600多。

甚至有两年,白菜都被成车成车的卖,那种车,大到可以把2亩地的白菜全部装下。这样多的菜,就是一个四口之家全部的收入了。这2亩菜,不管是公家收,还是私人收,300块钱一车就卖掉了。有时候,心好的收菜人,会多给菜主10块20块的。

更可怕的两年是,完全没有人收,除了自家吃的,难以保存的白菜,绝大多数就生生烂在了地里。

因为,收的价格,都不值得费功夫,把白菜给“砍”出来收拾好。

母亲说,两亩地1500元的收入,有800元是投入。其实,只赚了700元。

我曾问过母亲,那为什么不把家里一家四口的5.2亩地全部种成白菜?

“你傻啊!如果全种成白菜,不种玉米和小麦了,咱们家吃啥,拿啥交公粮啊?”我那时对这句话印象特别深刻。我突然觉得,母亲父亲他们好傻好傻,有着一亩三分地,就穷傻过着,满足地过着,一点儿也不闹腾着做点生意啥的。

虽然白菜价和粮食价每年都在上涨,父亲打工赚的钱,每年都在增加,可有些东西涨得更快了些,比如盖房子、上学、看病、衣服……于是,父亲母亲,还有像他们一样的人,就得带着贫穷老去,甚至中途就被病魔带走了。

……

母亲给我的面包,被我很轻松地掰成了四个,但我再不知道怎么分成8个。其实黑暗的环境下,那点点儿的煤油灯下,我看不到那掰开的两个中间,还有一条线,再顺着这条线掰,是能够轻松掰成两个的。

于是,我就吃了两个。

吃完了,我放好剩下的面包,守着煤油灯等母亲。

在我的童年记忆里,我似乎怎么也想不起电灯来,记忆里只有煤油灯,而且隔三差五,就有卖煤油的人在村子里叫卖。卖煤油的人,也成为村子里大妈大娘和妇女们最喜欢的对象,因为他给大家带来光明。

村子里,每家每户都有一盏煤油灯。往灯里放进煤油,煤油里放个废旧棉花做成的焾子,然后就发出光和热来,当然,也发出煤油的臭味来。煤油灯的式样很多,有铜的,有琉璃的,有玻璃的,有铁的,甚至有银的,传说中还有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