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耳朵里嗡了一下,表情与姿态却看不出任何不同,他心中腾起惊涛巨浪,这信来得太快了,他离京那天,才有麒麟卫的人送过一封信给他,那人自称是周先的兄弟,送来的信,字字诛心,宋虔之在信中责备他隐瞒周婉心的计划,说他已得知母亲葬身火海,句句痛悔信任陆观,想不到他是皇帝手下的走狗,处处设局,与他欢好不过都是利用他作回京任职的踏板,探听周氏三代隐瞒的皇族秘辛。
陆观早就想过,等到宋虔之得知他母亲的死讯,必然会有一场狂风骤雨,他并不觉得怎样难过,反而因为离开皇宫有了新的希望,这样他可以尽快找到宋虔之,当面和他解释。
然而眼前这封信……
孙秀把东西送到,就识趣地退了出去。
良久,陆观起身,走到桌前,粗糙的指腹触及信封,他的指头抚过那个圆点,深吸一口气,拿起信封小心翼翼地剥开火漆,信纸抽出,陆观轻轻吁出一口长气,他坐回榻边,展开信纸。
“兄,见字如面,南部军情险急,弟已顺利劝服姨母及管事,大事将定。
自京中一别,终日浑噩,许等人为使弟顺利离京,凡事报喜不报忧,弟甚忧心兄之旧伤,才去数月,不知是否安好。如今通信不便,前次书信托人送入京城,必动用旧时渠道,为防万一,信中所言,皆非实情,为求取权者信任而已。若使兄伤情分毫,虽万里,跪而谢罪。
盛夏将至,切切保重身体,宜用冰、饮绿豆百合汤,夜间不宜过于贪凉,即便旧伤已愈,亦绝不可大意。弟终日盼兄音容,亦望复信,却知鱼雁不便,兄亦不必强求。
下月中旬,弟送姨母到家,至迟是中秋,必与兄聚,得月之时,兄抬头望月,即知天涯四方,弟亦得此月色。
另,请兄代为安抚家中少妻,转寄词句: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念卿切切,遥寄痴心一片。”
陆观久久凝视信纸,以拇指重重按住眼角,深深闭目,好半天,他把信收好,藏进另一件干净袍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