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戈毫不领情,直接道:“烈的。”
片刻,一坛珍藏于皇宫地窖中的贡品西凤酒被温好呈了上来。
玄戈倒出一盅,小口地细细品完,脸上瞧不出什么悲喜。片刻后放下酒杯,轻轻道:“没有朕当年在西北饮过的那般霸道,西北苦寒之地,什么都不如中原,唯独这酒,喝过后就再难忘记了。”
他阖目沉思片刻,启唇道:“吏部郎中是不是来了,召他过来。”
掌印太监轻轻离去,随后便带着一个身穿正五品文官补服的男子进屋。
“臣康岐鸣,叩见皇上。”
此人面容清秀白皙,神态沉稳,眼底积聚着十几年公门历练出来的练达通透。
“坐。”玄戈言简意赅。
康岐鸣谢过平身,在椅上坐下。纵然是单独觐见皇帝,也不见拘谨,进退徐疾,从容无比。
立即有人送上一只空杯,御前赐酒,甚至能与玄戈同饮一坛佳酿,如此殊荣面前,不见他如何涕零,反而婉谢道:“皇上,恕臣以茶代酒。”
玄戈闻言也不在意,命人端茶上来。
康岐鸣从掌印太监手中接过茶盏,见是他平日爱饮的云雾毫尖,便微微一笑,并不奇怪宫中如何能摸清他的喜好。
玄戈就着那支曲子的最后几缕遗音开口道:“这件事你无需担心。一首有点僭越礼制的曲子罢了,朕这点容人之心还是有的。再说还是他与朕的弟弟一起搞出来的,朕舍不得罚北洛,自然也不会罚他。”
康岐鸣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心想这无法无天的弟弟,还真会给自己找护身符。
只听玄戈继续道:“康岐贤……说起来朕还比他小个几岁,只依稀记得朕幼年时,他还不是这个样子。他这么多年来在京城做的事情,朕都看在眼里,是个难得的通透人,为了给你这个哥哥谋出路,不惜自污其名,难为他了。”
玄戈一语中的,康岐鸣隐有动容,却始终不发一言。
“你在吏部郎中的位置上已待了很久,原本吏部尚书是有意擢升你,结果被你父亲的一道奏疏碍住,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你可记恨你父亲?”
康岐鸣犹豫片刻,摇头道:“父亲是对的,臣尚年轻,挑不起这么重的担子。”
玄戈朗声笑道:“年轻可不是借口,当下谁不知道朕喜欢提拔年轻人。”
康岐鸣亦知其中曲折,便也笑了。
数月之前玄戈经过中书省,见一白发老叟坐在门口,因对此人没有印象,便上前询问,不料此人答:“臣姓裴,名驷,以武帝时为官。武帝好武而臣好文,先皇好老而臣尚少,陛下好少而臣已老,是以三世不遇。”玄戈听后感慨,便擢其为吴中太守。
随后有好事者作诗曰:“花烧天鹿城,裴郎身已老。”此事便开始在京中广为流传。